第 70 章 去特娘的言信
“就因为”商言信瞳孔震颤, 声音也颤抖地几乎不成形了:“我忤逆了如卿先生?”
他一字一句地询问:“因为这个原因?”
外人不知道,自己还能不知道么?自出生起,商言信身为人子, 却和自己的亲生父母关系说不上好。
只“言信”二字就已经让商言信的叛逆之心顶到天际了, 恨不得今生今世都不再与妖首一家扯上什么关系才好。
可猛然听到真的“要没什么关系”了的话, 商言信只觉得耳晕目眩, 心神不稳。
而那个未来的他在听到这句询问后垂下眼眸, 半晌没再说出一个字。
在周围的气氛逐渐变得胶着起来, 商壹才生硬道:“我不知道。”
可言外之意,却也是认命般地将这件事归责到自己身上了。
“不是。”突然,在场的第三个人厉声道,唤回了二位商姓人士的思绪。
很少听见唐珂用这样严厉的语气说话, 商壹一怔,随即有些愕然, 他转首看着身边人, 就见唐珂皱着眉头, 张口教训他们两个:“逆天改命为什么要叫逆天改命啊, 因为它逆天啊!”
商壹不解, 商言信也迷惘地眨了眨眼。在这时候, 他们竟出奇地一致变傻了。
这种将自己一直困在过去的痛苦里是最磨人的, 唐珂从来没想过在商壹身上还有这么一段过去, 一时间只觉得心疼难耐。
“先生!”唐珂焦急, 狠捏了一下他的手:“如果改命的事真那么简单——只是和长谈做个朋友,争取时间,那刚才如卿先生为什么不强硬地要求你必须做这件事。”
说到这里唐珂又有点气,他想起了商壹“性冷淡”的原因,语气很不好:“毕竟白妖首跟如卿先生在你小时候怎么要求你、你又不会忘”意识到语气太不好了, 唐珂又让自己一噎顺势收了点声,心疼平缓道:“没必要你长大了,他们反而对你松松垮垮、不闻不问了。连说句话都不强硬了。”
面前的两个人似是谁也没想过这层因果,都被说得有些许发愣。
尤其是商壹,他眼里的迷茫满得像是要溢出来,深处还夹杂着一点即将要破土而出的释然。
犹如他因为此事——就是因为他忤逆了如卿先生才害得白妖首死无全尸。因此他将自己困在了数不清的灰暗年岁里,如今却被告知可能不是因为他,巨大的疏松一瞬间爬满四肢百骸,让他的肩膀都有些松垮。
好像他让自己活那么多年,只是为了赎罪似的,如今眼看着罪没了
“可”商壹嘴唇嗫嚅了一下,无意识道:“可是如卿先生他”
他表情迷惘,一眼过去竟无助的有些像个小孩子。
“先生,”唐珂说:“我们在无字天书啊,可以去看。”
话音落地,如梦方醒。
只思忖了片刻,商壹便带着过去的自己一同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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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言信从记事起就不再与父母生活在一处,而白抚又是天生喜静的性子,因此什么样的大人就带出了什么样的小孩儿。
商言信常年待在自己的深山老林,白抚他们亦是待在另一方僻静之处。
只不过那里的风景要优美上些许,有山有水,有树有丛。
河水边不远处,伴随着从远方潺潺流来的小溪声音,清风划过水面,荡出的一层涟漪似乎都是怡然自得的。那里有几间看起来不算简陋、但也绝说不上奢华的小屋,不知晓的人定还以为这是什么世外高人在此地隐居呢。
只不过高人是,隐居不是。
一头银发的靓丽女子静立在河边,风过去吹起了她的裙摆,也将鬓边的两缕银发如数拨到身后,让那张过于精致、犹如画出来的眉眼裸|露出来,一时间竟是让这山林中的风景都黯然失色了。
商壹长得很像她。但白抚从头到尾的气质都太过凌厉,总觉得让人过于难以靠近,一般人应当不会像初遇白抚时的商见卿一样死缠烂打。
“阿抚。”白抚身后传来了一声唤。
听闻动静,白抚回神,即刻回转身来,眉眼上的那股凌厉当即被一抹柔和取代:“小雪回来了吗?”
商见卿缓步走过来,抬手理了一下她的头发:“回来了。”
“他不愿意去找长谈。”
白抚并不意外这个答案,相反她方才一直紧绷的神情在听到这句话时还徒然放松了一瞬。闻言也不问原因,点头“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商见卿便也不多解释。
“见卿。”片刻后,白抚突然轻唤。
商见卿:“嗯?”
白抚缄默,而后问:“如若不出手阻止,妖界一定会走上不可逆转之路么?”
商见卿几不可察地轻叹了一声,答:“嗯。”
河水边缘不知何时游来了几条小鱼苗,不怕人,身形也很圆润,无忧无虑地来回追逐,像小朋友们在一前一后的打闹似的。
水面上的涟漪被他们的动静弄得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白抚垂眸盯着看,竟觉出了一阵莫名地眼晕。
她突然道:“这些年我时常在想,是不是我对小雪太过于严厉,才让他那般与我不亲近,甚至是厌恶自己的出身。”
这个话题来得毫无征兆且莫名其妙,商见卿有些不解,但不知为什么,他也被这句“扪心自问”似的话语问得心神微乱,有什么东西好像跟着逐渐动摇了起来。
白抚说:“我幼时便被教导要辅佐妖界君主,做君主的刀,哪怕是死也在所不惜,而刀是不能有感情的。”水里的小鱼苗终于听到人说话的声音了,身子一摆猛地扎进了水深处,白抚却仍旧还盯着那一处:“因此我的孩子出世,我也如此要求他,从不让他有任何玩伴,那是软肋。我也将沉重的妖首职责过早地传递给他,以至于我都忘了”
她抬眸,盯着商见卿的脸,声音出现了一丝轻颤:“我遇到你,本就不再是没感情的了,而小雪也是我的软肋。”
不知何时已经前来的商壹带着唐珂,以及过去的自己来到这里,他本意是想听些什么“所谓的真相”,没想到先被如此一通话语打得措手不及。
商言信替他低喃出心里的疑问:“他们从未当着我的面说过这些。”
话落,商壹的眼神就轻巧落了过去,他想,这场无字天书,本质上不该如此发展。
他带着唐珂回到过去,哪怕带着上帝视角,能够窥探到他们心里的真实想法,也不该像现在这样,能够面对面、以各自的身份彼此交流,甚至是白妖首今日能说出堪称后悔的话。
在商壹印象里,如卿先生与白妖首都不会是心软的角色,就像他们向来要求商壹的那样,要生而为大义,死而为平和,他们自己如何根本不重要。
果然,下一刻,就听白抚又道:“小雪两万岁那年为了抵抗言信二字,生生剥离出自己的肋骨,为其赐名毁诺那日,他院子里站在我们面前,不卑不亢与我们直视的一位大人,”白抚认真地盯着商见卿,犹如寻求真实感似的:“见卿,你觉不觉得他与”
“与小雪很像。”商见卿接下了这个猜测。白抚便瞬间闭口不言了,甚至还“嗯”了声。
听到这里,商壹眉梢不可察觉地轻动了下,他似是没想到这次过来,不仅可以和过去的自己对话,竟然连白妖首都一直保持着刚见他时的那次记忆。
更重要的是,因为那次过去与未来、一小与一大的商壹同时做出了忤逆之意,如蝴蝶效应一般竟让白妖首有了愧疚心理。一时间商壹都不知道到底该作何表情,嘴角却不听话地咧开,嘲讽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