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拜把子，可不是要拜把子呢。”沈浊水抬步往外走，“边事算是平息不少，我先去见见许慎，叫他再在这里守上几日，我回榆关城去瞧瞧小医……柏先生。”
言语刚落，帐外便传来声音。
“将军，许少将求见！”
沈浊水顿住脚步，扬声道：“进来！”
一个青年人进了帐来，身后跟着一个小兵，正端着药。青年人肤色深，一看就是从小在阳光风沙下锤炼的，他正是将将成年的年岁，眉宇间犹存半缕青涩，更多的是少年的明亮，但他眼神动作稳健，便不显张扬傲气。
沈浊水笑了笑，招手道：“我正说要去找你。”
他来了西北，自然常与榆关城老将许时擘常打交道。许老将军一家自其父在世便驻守榆关城，兢兢业业，一心衷肠，沈浊水乐意亲近。许慎是许时擘的嫡三孙，小了沈浊水七八岁，身骨皆是习武的上乘，且自幼爱舞枪弄棒，沈浊水也喜欢，便承了许家的托付，将他带在麾下。许慎是个好孩子，立下小功无数，如今也算是一个有些名气的小将。
许慎见他气色还过得去，也放下心来，笑了笑：“将军，外头正碰见给您送药的，快喝了吧。”
沈浊水接过碗一饮而尽，抿了抿唇，压过这令人作呕的滋味。周济见他们有事要谈，接过药碗背上药箱，出了帐门。
沈浊水一抬眼，许慎便明了意思，仔仔细细将这几日军中事务，新增边防，以及萨拉人偷袭几次之战况说明白。一字一句，有条不紊。
沈浊水一边听一边点头，时不时提点询问一二句，许慎也认真思考，沈浊水看着他，眼里现出些赏色。
话末自然说到柏鹤，他在驻地呆了三四日，向许慎提出过一二处军中守卫漏洞，建议了更有效的轮换戍守制度，临走前还给了一张有助于士兵强身健体，预防疫情的方子。许慎心细，一一思考过，又派人查过方子，这才放心使用。
沈浊水听过柏鹤当时提出的建议，眼睛不禁一亮，笑了笑。柏鹤指出之处虽都是细节，暂时无伤大雅，但有不少可取改进之处。
许慎看沈浊水神色，知道他也是赞同，感佩叹道：“柏先生看着年纪不大，却有这么大的本领，实在是厉害。”
“确实。”沈浊水点头，“可见世间能人多不胜数，盛世出能人，这是我朝之幸。”
许慎点头，又道：“柏医师在我家府里修养，前两日刚去的，今日传信说是已经大好康健。”
沈浊水神色松了松，道：“这便好，前后打扰人家十余日，若还让人家病重，我就太无颜了。反正我也要去找一趟许老，就也去瞧望瞧望他。”
许慎应了：“这么急吗，那我这就去让人备车。”
“不用。”沈浊水摆手，“备马就行，人都能起来走路了那还矫情坐什么马车，我骑着马颠颠就过去了。”
许慎犹豫了一下，见沈浊水无意多言，便只能无奈道声好。
这几个月前线战事频发，榆关城内也萧索不少，暮色刚落，路上行人已经少了，不像往日人群络绎。沈浊水带着一队四五个贴身的兵，一路奔来，速度并不快，但也带起一路风尘。路上行人看这一行高头骏马奔入城来，骏马眉心皆点玄金，便知是刓朝兵马，不少人纷纷退让，也有些许上前张望。
其实榆关城一个边城，说来城内百姓都不那么畏惧边疆将士，但近半年战火纷扰，畏战之心人人都有，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沈浊水看着道路两旁人人脸上的窘迫，害怕，期待，好奇，百味交杂，他挽紧了缰绳，更放慢脚程。榆关城的百姓终究是大胆，渐渐便不惊慌，有几个大胆地大声招呼，便也就有更多的扬起手里的帕子围布示意，这是每一个边城百姓都明白的向战士的致礼。沈浊水满眼的坚硬如铁柔和了一些，他微微弯起一点嘴角，向上扶了扶自己的头盔，往道路两旁轻轻致意了一下，身后几人也随之效仿，一行人不多停留，直奔许将军府上。
许将军的门侍都早已经熟知沈浊水，远远地瞧见他就出来迎，沈浊水到近前看见年迈的申管家立在门前，应是刚得了信，正忧心忡忡地张望。他便故意在马上笑道：“老阿申，没见着你家小公子是吧，他没跟我回来，瞧你这眉头皱的！”
申管家被他挤兑惯了，又气又笑也回不了嘴，便直道：“可不就是！我就不耐烦看见您这位兵老爷！”说着手忙脚乱地要上前搀他下马，“前几天还听您病重，怎么这才几天就骑马回来了？”
沈浊水笑道：“前后在床上躺了十来天了，天大的病也该好了。再说行兵打仗的，腿不断那就得骑马才得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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