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第七书>网游>锦绣长歌月满江> 第一百零三章

第一百零三章(2 / 2)

纸醉金迷为所欲为的日子,比福寿膏恶毒的芬芳更迷人,只要尝试过,终其一生都会被这罪恶的快感纠缠。是在穷乡僻壤冷寂无闻地苟活,还是留下来拼死一搏,他永远都会选择后者,从来没想过还有别的路可走。

密云深处雷声渐弱,绵密的雨丝淅淅沥沥敲打在玻璃窗上。雷雨之夜,是她和吕道涵共同的噩魇。夫妻一场,若说尚有唯一一件不曾同床异梦的事,恐怕也就只剩下素秋之死的秘密了。

这样的天气,他通常不会出门。蕴仪需卧床静养,一日三餐都由佣人端回房间。吕道涵不同,他恪守吕方中生前留下的习惯,无论家里人多人少,都准时出现在长餐桌上,从容自若地独自吃完一顿饭。日子长了,佣人们也都逐渐习惯,没谁会惊小怪。

吕宅里唯一一对年轻夫妻,餐不同席眠不同衾,过得就像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可是听阿蕙说,这晚二少爷把自己关在老爷尘封的卧房里一整个下午,到了饭点也没任何动静,谁都不敢前去打扰。

直到午夜时分,纷扬不休的夜雨终于有了停止的迹象,一小片白如霜雪的月光静静破云而出。

蕴仪竖着耳朵听门外走廊的动静。她知道,如果吕道涵离开吕方中的卧房,必然要从这条路上经过。

等了很久,四周除了飒飒风声,就是野鸟凄惨的怪叫。她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要等,就在撑不住快要放弃时,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起。

皮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不急不缓,谈不上沉重却也丝毫没有轻松。只是无动于衷却又坚定不可阻挡地,一步一步走下去。每响一下,都像踩在蕴仪心口,让她扭在一起的手指忍不住抽搐。

就在他路过门前的瞬间,她猛地拉开房门。

走廊的没有开灯,光线十分幽暗。吕道涵停下步子,却没有转过身子,只是扭头望了一眼蕴仪。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神却有点意外,仿佛彻底忘记了这间屋里还住着她这么个人。也是,这段日子以来流言四起,他焦头烂额疲于应付,连折磨夫人这点乐趣也不得不暂时搁下。

蕴仪仰着头,静静对视良久,发现他已经开始不耐烦地皱眉。

“你又要干什么?”

她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鬼使神差地说,“不要做傻事。”

吕道涵冷漠地提了提嘴角,“要是有人做了傻事,我不得不继续奉陪呢?”

说罢抄着兜扬长而去,无动于衷的背影很快消融在走廊尽头的漆黑里。

不知过了多久,蕴仪仿佛听到院里有压抑的争执。

她一瘸一拐挪到栏杆边,撩起窗纱凝目朝下望去。树梢渺渺,居心叵测地挡住了从三楼阳台投来的目光。

隔着一段不远也不近的距离,她很快认出那两个纠缠扭打的身影,是白立仁和吕道涵。

用皮带勒住一个人的脖子,然后把整个身体拖挂在树干上,寸劲不松地越绞越紧,要多久才会停止呼吸?她发不出声音,机械地数着狂擂不止的心跳。一、二、三、四、五……

风和树都停住了动静,不停踢蹬的双腿也失去力气。没有撕心裂肺的惨叫,也没有对凶手恶毒痛恨的诅咒,那个老谋深算不可一世的男人,竟这样窝囊地死在自己的乘龙快婿手里。

蕴仪在楼上的窗帘后,远远看完了这一幕,单薄的身体拼命躲在那处狭小的阴影里,像害怕被月光灼伤似的。

在这样的天气里杀人,是他不断献给素秋的祭品。而那些靠控制和欺骗得来的东西,总是要还的。心狠手辣的丈夫杀死了自作自受的父亲,她冷笑着抹去眼角星点泪痕,就像做了一个短暂又荒唐的乱梦。

吕道涵的岳丈因疾病在睡眠中猝亡,结束了在吕家数十年的鞍前马后,他的死去就像他的出生那样毫不引人注目。

白立仁潦草出殡的那天,长卿忍痛在售卖合同上签字画押。

原属于同孚商行的十二艘商船和曾重金购入的专属航线,被贱卖给一位姓余的绍兴商人。做买卖从来看涨不看跌,同孚债台高筑等着银子还账的事早就传遍上海滩,因此价码被一压再压。

商船加航线,再便宜也不是笔小数,能一口气吃进的买家不好找。长卿急于填补亏空,再三考虑下只得妥协。那位神秘的余老板甚至从头到尾都没露过几面,大部分事宜只托身边的连姓师爷代为打理。

连师爷是个瘦小精明的老头,年岁已经无法在他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实在是老得不能再老了,夹鼻眼镜后的眼神却并不花浊。大热的天,仍戴着一顶六合瓜皮帽,后头拖一根花白的长辫子。

签完字,在合同右下角摁下鲜红的指印,大局已定。

当晚吕道涵在燕云楼设宴,包下整座酒楼,闲人散客一概拒之门外。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