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门外是男人的急喝声。
“不要用激素,不要用激素!”
急促的脚步声,显得有点慌乱,一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脸色苍白,额上还有一层虚汗。
是方谜!
“用这个!”方谜冲到床边,将手中抓着的两只血清递给裴星澜,“我的血清,快……给他……注……注射,我有抗体,可以救他!”
裴星澜抓过血清,接过陈洁递过来的注射器。
很快,血清就注入席薄言的血管。
没有多问一句话,没有多说一个字。
她信任方谜。
看着她将血清注入席薄言的体内,方谜喘了口气,无力地跌坐到地板上,将手里抓着的两管没有分离过的血递给面前的一个医生。
“我这里还有一管血,你们去分离血清!”
为了这些血清,他已经损失了不少血,再加上这两管没有分离过的血,此时的方谜已经失血太多。
现在的他,几乎已经站不住。
王宁接过那两管血,递给旁边的护士,蹲下身来扶住方谜的胳膊。
“快,给方医生输血!”
“不……不行!”方谜抬起右手,摆了摆,“输血会降低抗体浓度,短时间上不来,我还扛得住!”
这些血清够不够,他还不能确定。
为了以防万一,他必须保证自己血液内抗体的浓度和数量,这些是保证席薄言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王宁没有再扶他,只是从旁边拿过一床毯子,轻轻盖到他身上。
失去会引起低温,一床毯子刚好保暖。
监控器的嗡鸣声,终于停下来,抢救室内,又恢复之前的宁静。
灯光映着男人浓密的长睫毛,在这个沉睡着的男人的脑海深处,无尽的黑暗里,突然有了一束光。
席薄言猛地睁开眼睛,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女孩,套着白裙子,满身是血地抓着一个啤酒瓶。
“星澜?”
他试探着叫着她的名字。
女孩子抬起脸,大大的眼睛黑沉沉如最深的夜。
他走过来,小心地在她面前蹲下身。
“我叫席薄言,我是你爸爸的朋友,我带你回家。”
她和他不一样。
他是又黑又沉的夜,曾经见识到这世界上最极致的恶和最黑夜的恐惧,也曾经染上满手的鲜血,她却是干净得如同天空中的云一般,那样的轻盈洁净。
曾经,那样的云于他只能是遥远的向往。
可是现在,那女孩在他怀里,轻得就像是一片云朵一样。
他带她回家,把他会的东西都教她。
起初,她排斥他,不信任他。
后来,她的脸上渐渐地有了笑容,每天早上都会甜甜地对他笑,叫他小叔……
她比他认识的所有孩子都努力,一年多的时间,学完高中的三年课程,她整夜整夜拼命地学,以最优异的成绩考入医科大学。
……
他看到了所有的一切,他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他看到她在大雪之间,扯掉身上他给她买的衣服,光着脚踏雪离开。
“我走了,就永远也不会再回来!”
他看到她被他强硬地拉上飞机,丢进联盟学院。
大门关上的那个瞬间,她站在门内看着他,那个眼神几乎能将他的心撕碎。
他试过打电话给她,她不接。
他去看她,她不见。
他带她的东西,她一件也不要,一样也不吃。
无奈,他只好悄悄地,偷偷的。
她训练的时候,他就躲在旁边的楼里。
她上课的时候,他假装试察从窗外路过。
她在联盟学院里成绩很优秀,每一门课都学得比别人好。
……
直到有一天,她去了前线,再也没回来。
他才意识到,那个女孩子对他有多重要。
他们都说她死了。
他不信。
死了应该有尸体,没见到她的尸体,他就不信。
连任两界总统,八年的光阴,他从来没有放弃过。
天南海北,只要听说任何一个人提到相似的名字,只要听到任何一个地方有一个人像她,他便义无反顾地去,一次一次,失望而回。
退辞演讲的时候,有记者问他,等他离职之后要去做什么。
他能做什么呢?
他还有什么想做的呢?
他把这大半生都给了这个联盟,却唯独辜负了这个女人。
他唯一爱过的女人!
他找遍了这个世界所有能找的地方,终于打听到她的消息。
他们说,有一个女医生,和她很像。
他找到战区,他查到消息,接下来这里就是轰炸区,在轰炸之前,他必须找到她。
他穿过战区,向每一个人打听,终于打听到那个女医生的下落。
他冲进帐篷,看到她。
她戴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对眼睛。
时隔十年,他一眼就认出她,那是他的星澜。
她还活着,他的星澜还活着,他要带她回家!
有炮弹落下来,击穿帐篷,他将她扑倒在地,他受伤了,但是他顾不得这些。
他有好多话要对她说,他有好多事情想做。
想要摸摸她的脸,想要揉揉她的头发,想对她说“星澜,对不起”,想要带她回家……
她的口罩掉了,她的脸被炮火映亮,那张脸上满是疤痕。
她翻身,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
他感觉到有热血,落在自己的脸上。
“星澜!”
“星澜!”
“星澜!”
他喊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我在!”
“我在呢!”
熟悉的声音似乎隔着山水万水传过来,但是他听到了。
那是他的星澜!
席薄言深吸口气,用力睁开眼睛。
眼前的女孩子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对眼睛。
但是没关系,他依旧可以一眼就认出她。
那是,他的星澜啊!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