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吃药了。
言琤不在身边,他唯一能借助的东西就只剩下一板板的药。
荆棠快步出了卫生间,去厨房里给自己倒了杯水,就着温水将药吞了下去,然后用手背擦了擦唇角边的水渍。
“唉江熠然!你去哪!”身后忽然传来言决无措的呼声,紧接着,卧室的门就被猛然打开了。
荆棠吓了一跳,赶紧调整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才敢回过身来,问:“怎么了?”又恢复成之前那副露出浅浅笑意的模样。
他知道言琤和言决都希望他能赶紧好起来,所以最近他都努力控制着自己,尽量不在这对父子面前流露出伤感的情绪。
只见推开了卧室门的江熠然红着一张清秀的脸,飞快地迈步进了厨房,还匆忙地关上了门,十分局促的样子。
言决被关在了门外,也不敢擅自闯进去,只好守在门口很着急地说:“我、我错了!江熠然你先出来!”
江熠然抿紧唇,并不理他,整个身体都靠在门板上死死压着,防止言决破门而入。
被误关进厨房里的荆棠见状,小心翼翼地问江熠然:“……言决干什么了?”言决这是做了多禽兽不如的事情才让人家脸红成这样还要躲起来啊!
江熠然心里正羞愤着,下意识地就回答了:“他亲我耳朵了!”
说完了才意识到这事好像也不是很适合跟荆棠讲,脸红得更厉害了,恨不能在地上挖个洞躲进去。
荆棠:“……”
亲耳朵……也值得害羞成这样吗!荆棠有点无语也有点好笑地想着,全然忘了几个月之前自己也是一个被言琤碰一下都会忍不住面红心跳的处男。
现在,他已经脱胎换骨,是个小有经验的过来人了。
——虽然是在下面的经验。
说起来……言决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来着?
荆棠震撼地发现,他身为言决的挚友、大哥和后妈,之前竟然一直不知道言决是1是0!
虽然荆棠不信做1的天赋能够遗传,但是看言决这么积极地主动出击,江熠然又是这个反应,他应该和他爹一样是上面那个吧?
不管是不是,帮小弟追老婆都是大哥应该做的。
“江同学,别害羞嘛,只是被亲了下耳朵而已。”荆棠凑过去,拍拍江熠然的肩膀,暧昧地笑着,问道,“啥感觉啊?有没有心跳加速?”
江熠然开始后悔进厨房。没想到躲掉了言决,却又把自己和荆棠这个小恶魔关在了一起,现在他进退两难,要么出门面对言决,要么就只能待在厨房里受荆棠审问。
……不论选哪个都很痛苦,但他暂时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言决,所以还是继续跟荆棠大眼瞪小眼算了。
“有……但是是被吓的”江熠然垂下脑袋,心虚地摸了摸鼻尖,给自己找完了借口,还慌慌忙忙地补了一句,“绝对不是因为我对他有意思!”
这在荆棠听来,当然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不不。”荆棠煞有其事地摇摇食指,戳穿了江熠然的谎言,“如果你不喜欢言决,那他这样亲你,你应该会很生气,然后当场给他一拳吧。而不是像这样到处躲,不敢见他。”
荆棠说这话时,刻意提高了一点声音,为的是让等在门外的言决也能听清楚。前提是如果言决还在厨房门外的话。
这话十分有道理,江熠然自己心里其实也明白,他对言决是有好感的。言决向他告白之后,他之所以一直没有确切地答复,是因为他觉得很害怕。
他害怕言决对他只是一时兴起,害怕言决跟他交往之后会发现他其实是个既无趣又满身缺点的人,害怕言决终有一天会离开他。
因为贫穷的家境,以及父亲和继母对他的打压,江熠然从小就很自卑,这种自卑太深刻,几乎融进他的骨血里,已经跟了他快要二十年。
言决在他心中是个很好的人,好到他觉得自己配不上。
荆棠还在试图说动江熠然承认自己的心:“生活这么辛苦,谈谈恋爱会开心很多的。难过时不安时身边至少还有一个人可以依靠,就总还能撑下去。”
说这些话的时候,荆棠想起远在他方的言琤,想起他亲笔写下的约法三章。最开始,是他强迫言琤成为他的依靠,死皮赖脸地赖着言琤。但是现在,应该有一些不一样了吧。
言琤,好像在主动地做他的依靠,不管这到底出于对他的同情,还是出于对后辈的关切。所以,他也想努力变好,回应言琤的期待。
“可是,为了让自己好过,就去接受一个人,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抛向对方,让对方也跟自己一起承受巨大的压力和痛苦,会不会太自私了。”江熠然低声道,“……我不想这样。”
江熠然的话,让荆棠忽然愣住了。
荆棠知道江熠然是在讲自己的想法,可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代入自己,联想到他和言琤之间的关系。他不就是江熠然口中所说的“自私”的人吗?不开心的时候就跟言琤闹、总是哭,弄得言琤也很烦躁。现在生了病,依旧在拖累言琤,害得对方没时间去公司处理工作,不得不花大量的时间陪伴他。
而且他还让言琤对不起明玥。
全都是他的错。
又开始想这些了,胸口闷得快要喘不过气。荆棠按住胸口,感到一阵反胃。
“你、你怎么了?”江熠然注意到荆棠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差、非常不舒服的样子,急忙伸手扶住他,“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刚才他光顾着想自己和言决的事情,完全忘了面前的荆棠是抑郁症患者。他说话该更小心一点的!江熠然慌张起来,心中后悔不已。
“没事、没关系……”荆棠摇摇头,话音刚落,那股反胃感立刻又冲了上来。他死死捂住嘴,打开厨房门冲进了卫生间里。
“喂!荆棠!”言决果然还在厨房门口,见荆棠冲出来,赶紧跟了上去。
所幸这次只是干呕,并没有真的吐出来。但,荆棠依旧有种深深的疲惫感。
言决在一旁给他拍背,拧起眉问:“怎么回事,我看你中午吃得也不多啊。”
“可能……是药的副作用吧。”荆棠随口扯了个慌,将事情敷衍过去。在言决面前,他没有办法提起明玥的事,好不容易才跟言决和好,他不想再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弄坏。
言决叹了一声,靠在洗手盆上,双手撑着边沿。
“都说笨蛋不会生病,你怎么这么多灾多难。”他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