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晨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掏出个小盒子,连保温杯一起递过来。
医生给他备的是类镇静剂的精神抑制药物,吃下去情绪很快就能稳定松弛下来,但与此同时人也会变得反应迟缓、精神萎靡,能不用最好不用。
周老师帮他接过药盒却转手揣近自己衣兜里,说:“你先喝水,我看着你呢,等会儿再吃药。”
黎安喝了两口水,稍微缓了缓神,解释道:“我刚才看见白墨了。”他这句是对陈晨说的,然后对周子鹤继续道:“周老师,对不起……我太高估我自己,不该拉您来趟混水。”
周子鹤叹了口气,问:“你怕他吗?”
黎安轻微的点了一下头,然后他听见周老师又问了一句:“你怕他什么?”
怕他什么?黎安也说不清楚,他早就不怕白墨了,也可能从来没怕过,但他不喜欢与白墨有关的那段记忆,或者说他怕的是曾经与白墨在一起的那个自己。
黎安被周老师一下一下抚着头发,周子鹤一直把他揽在怀里,声音清爽而柔和,他说:“很多人都知道我怕飞蛾,可是蛾子有什么好怕的呢?它们又伤不了我。现在我把这个小密秘分享给你好不好?”
黎安又轻轻点了一下头,周老师才继续说道:“我小时候捏死过一只飞蛾,它翅膀上的鳞粉,和肚子里的黏液沾我满手,那个感觉太让人恶心,也太让我记忆深刻,我怕它和它伤没伤害过我没关系,只是太过厌恶。所以黎安,你怕白墨不可耻,你只是厌恶他,你可以因此远离他、躲避他,这都没有问题,由其不要强迫自己去面对那些让自己厌恶的人跟事,那些又不是你的错,讨厌的东西躲远点儿是人之常情。”
那天一整晚黎安过得浑浑噩噩,周老师的话他有的听懂了,有些则根本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只知他絮絮叨叨的安慰自己,有时候像极了父母,有时候又像极了谢向文,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过,但是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谢向文已经回到他身边,周老师则熬得两眼乌青,大家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谢向文陪着黎安在帝都住了几天,黎安这次恢复的极快,医生说和体质好起来也有关系;但谢向文回剧组还是把他也带走了,劝他说:“你不就是要增肌减脂吗?我给你当私教,我们现在全组都是这个调性,包你去玩儿俩月,就跟我们一样了!”
周子鹤也说后面的事情交给他,他们不急,现在急的是曾竞,让陈晨在帝都等着签约就行。
陈晨把黎安的行李打包好交给谢向文,嘱咐他俩少玩手机多运动注意防晒等等,最后忽然拉了谢向文走去一边道:“我想独立注册一个经纪公司……”
谢向文不解,“为什么?怕黎安出事,留个后路?”
陈晨瞪他,“我这是这种人?”
“不是!”谢向文赶紧摆手,“那你好好说嘛。”
陈晨表情十分严肃,略做沉吟才道:“如果黎安出演《霍去病》,势必要大火,这个事情我们是挡都挡不住的,俗话说人红是非多,我总觉得白墨的存在对我们始终是个隐患……所以我昨天想了一晚上,只有我们先出手,把对立的恶劣关系挑明,将来才能不怕他那边放暗箭抹黑。”
谢向文听她说完思考了两分钟,问:“所以你要注册公司和他打对台,让大家都知道我们关系不好,将来不管他那边说黎安什么都不会有人再信了,这个意思?”
陈晨点头,“这个公司我不能让黎安参股,但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黎安和我的关系,这样万一出什么问题,黎安在舆论上才能进可攻、退可守。”
谢向文看着她,忽然眼窝一热,竟有些想要飚泪的冲动。当年那个不起眼的小姑娘到底是不一样了,他们都长大了,无论是黎安还是陈晨,人类生而兼备的“复原力”是能让我们在各种打击中变强的能力,他们一起经历许多,成长当然也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需要我做什么?”谢向文问。
陈晨扯了扯嘴角,“你同意就行,我做这事儿现在不好和他说,好歹要征得你这个家属同意吧。”
谢向文想了想,“我还是给你入个股吧。”说着从裤兜钱夹里抽出一张银行卡,“你说的对,这事儿不让黎安参股是对的,可我没啥好回避嘛!钱不够跟我说,既然要打对台,就怎么热闹怎么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