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觉得会有人爱上自己，也不觉得自己会爱上谁。
……因为千万年以来，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他只需要作为公正无私的神明，代替母神继续看照着这个已经足够成熟可却又尚未完全长成的世界，待到一切都步入正轨、完成自己的使命后，就该消失在这漫漫历史长河之中，只留下虚幻的传说便好。
不要留下太多的羁绊，因为神明不需要那种毫无意义的东西。
他只需要如同天秤那样，冷静、理智、公正即可。
本该是这样的才对。
所以，从来没人告诉过珀尔，在直面这样炽烈得仿佛如同一团火焰般要将自己的骨髓都为之消融的感情面前，应该要做出怎样的反应才足够合理。
这一刻，他才恍然明白了自己为何会感到恐慌。
因为这种指向性极强的强烈感情实在太过于陌生而又难以招架了，让他只想远远地避开，而不是选择靠近。
如梦初醒般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之中回过了神，珀尔呆愣地盯着亚修那双漂亮的碧色双眸，几乎又要产生一种溺毙于其中的错觉。
他下意识地挪开了视线：“我……”
话甚至还没说上几个字，就卡壳了。
他该怎么回答？
总不可能真的说一句“谢谢”什么的吧。
那样的话，珀尔总隐约有种预感，指不定眼前的青年会因此做出些什么其他超乎预料的事情来。
他一向很信任自己的直觉，所以立刻将涌上来的话语都给吞进了肚子里，脸蛋却憋得通红，甚至额上都渗了点儿汗。
“看起来珀尔已经明白了。”看到小恶魔的反应，亚修的笑容愈发灿烂，“没关系，不用这么为难自己。我只想再问一个问题，珀尔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如实回答就好。”
什么问题？珀尔心中警铃大作。
但他显然没有拒绝的权利，甚至连落荒而逃的机会都没有——对方的手还牢牢地禁锢着他的手，不但让两人之间的姿势更靠近了几分，还成功地限制住了他的行动。
意识到这一点，珀尔更加萎靡了：“……你问吧。”
虽然他好像已经知道对方想问的究竟是什么了。
“那，”亚修笑眯眯地开口道，“珀尔——喜欢我吗？”
果不其然。
小恶魔身后的尾巴有些焦虑地敲打起了床褥。
喜欢和讨厌互为相反面，而他肯定是不讨厌亚修的。但那样就能简单地回答一句喜欢吗？对比起刚才对方所说的那一大段话，珀尔只觉得自己这么做会显得更加不负责。
他又不是真的傻子，这种时候都还听不出对方话里的意思。
这种喜欢，当然不是他平时对于喜爱的事物所产生的喜欢欣赏之情，而是想要长久地和对方在一起相处、成为固定情侣关系的那种喜欢。
可说实在的，珀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对方。
喜欢到底是怎样的？
这个问题若是落到其他人身上，珀尔相信自己立刻就能看得出来。可是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当这个问题轮到自己的时候，他就完全弄不清楚状况了。
所以，犹豫许久，他也只是小声地回答了一句：“……我不知道。”
亚修眨了眨眼，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容。
啊，他好像已经知道答案了。
不过，姑且还是不要那么操之过急好了。毕竟，珀尔既没有表现出厌恶，也不是选择直接拒绝。对他来说，这就足够了。
他也还是知道适得其反的道理的。
姑且先避开这个话题不谈，从别的地方入手吧。毕竟聪明的猎人最优秀的品质就在于耐心等待，最终让猎物自己乖乖落入手中。
“没关系，我可以慢慢地等着珀尔的回答。”亚修脸上的笑容变得相当无辜无害了起来，仿佛刚才那种让人颇具压力的模样都是假象似的，“不过，作为交换，珀尔应该不介意再答应我一些别的小要求吧？”
珀尔懵了一下，犹豫着思考要不要答应。
与此同时，房门突然被砰得一声打开了。
“吾神！是您回……”
闯进来的一大批人的视线很快落到了床上的两人。
然后，不知道是谁尖叫了一声。
“——来人啊，有人要非礼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