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缺德一家子
有经验的哨兵们说过, 向导与哨兵之间的精神连接说复杂其实不复杂、说轻松却也并不是那么轻松。
至少凯恩觉得不轻松，比行军作战、训练新入军营的士兵还累上一万倍，他挣扎着想从床铺上逃走, 可腰侧又被恰到好处地捏了一把, 手脚顿时软了下来，被重新扯回了大床中央。
绚丽的色彩在脑袋里炸裂开来, 灵魂与□□仿佛分开到了两个世界，铜墙铁壁护着的精神世界主动为入侵的青年打开一扇大门。
他不能拒绝，也不愿拒绝。
浑身散发着光芒的青年迈着步子，踏入了残破不堪的世界，为昏暗的环境带来一丝光亮。
云宁没想到, 凯恩的深层精神世界是这样一幅景象，空间里到处都是被撕裂的大洞，泥泞的道路上总是能踩到像石头一样的东西, 但仔细看去, 树在土里的不是什么杂石，而是破损的□□、刀具以及子弹。
往更深层走去，穿破被黏腻又繁杂的藤蔓包裹的林子, 里面的景象更让人震惊……
这里面是一个阴森森的墓园，上百的墓碑整齐排开, 深灰色的碑石上清晰地印着一张又一张的笑脸，他们有些有名字、年龄和军衔，大部分碑石上只有一张穿着军装昂扬笑着的照片。
云宁突然意识到，凯恩的精神世界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他似乎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坚强，只是身为带领一个军团的指挥者, 他必须在外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强大，他不能露出脆弱的一面, 他的强大，代表着军团的强大，也影响着人类的安危。
精神世界连通后，云宁与凯恩达到了共感，现在的他，大概是世界上最了解凯恩的人了。
凯恩的精神世界除了黑白灰，没有多余的色彩，云宁捡起了几根树枝，把树枝弄干净，他蹲下来，在一个个墓碑前放上一根树枝，并弯腰表示尊敬。
身为如今和凯恩最亲密的人，云宁能感受到，凯恩的精神崩溃并不是源于哨兵能力的透支，而是源于战争后遗症。
这是一种经历过残酷战场的士兵们容易得的心理疾病，一些士兵可能是因为首次见到真实、带有热度的鲜血而感到恐惧，一些士兵可能是亲眼见证了同伴的死亡，一些士兵也可能由于在战场上时刻保持警惕、长期睡眠不足，等等原因给心里带来了巨大刺激和压力，从而造成了这等心理疾病。
凯恩的状况又有所不同，他所受的心理创伤是多方面混杂的结果。
数年的战场生涯，无数次带领队伍从敌人和同伴的尸体中拼出，又有多少次，他亲眼见证身边的同伴陆续丧生，最终只剩他一个人。
上一秒还在笑着讨论回去的晚饭吃什么，下一秒人就被激光炮穿破了身子。
十几岁的孩子梦想着自己能从士兵一步步走上将军的位置，带领队伍见证人类重新站上地面的那一场景。
话还没说完，战场警报拉响，重新见到这张婴儿肥还没褪去的小脸时，鲜血沾染泥土覆盖了少年的大半张脸，他离开时还是笑着的，这个恣意、对未来充满信心的孩子再也无法见到未来的世界。
四飞的肢体和飞溅的鲜血，永远沾染在了凯恩的内心，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褪去。
这种压力和冲击，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对方离不开抑郁自杀和精神分裂两种结果，凯恩却能顶住这一切，甚至获得了联邦最年轻的将军荣誉。
与凯恩相比，他所遭受的事情好像都不那么残忍了，云宁首次感受到因为他人的经历而心脏紧缩的感受。
“别怕，我在……”云宁紧紧搂住了被窥探了精神世界，莫名紧张起来的哨兵。
狼王怎会承认自己也是脆弱的？让他别怕，这种话凯恩还真没怎么听别人对他说过，今天听云宁对他这样说，安全感在心底炸裂。
好像依靠一个人的感觉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