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且桃嘿嘿笑了两声,随即一脚踩在地上,拾起自个儿的小裤子晃晃悠悠,留下衣衫半解的浮华像个小媳妇儿。
“告诉你一件事。”套上白衬衫,苏且桃随便扣了俩还没掉的扣子,“我活不了多久,你要考虑清楚哦~”
这是他收到的第一份告白,也有可能会是最后一份,可是激动之后,他不能因此欺骗浮华…若他离开只剩下浮华,失去爱人的疼痛,简直令人无法承受。苏且桃明艳的脸蛋上全是舒心的笑,可谁都能看出,他眼底氤氲的雾气和不舍。
不舍这个世界,也不舍这里的人。
“那又怎么样呢?”浮华从头至尾都知道这只是‘过去’,小指勾上苏且桃的小指,平日里冷厉的俊颜如沐春风,有种容光焕发的味道,“无论你在哪,无论此后是生是死,无论你是人还是神,我总会找到你。”然后拥你入怀中。
苏且桃眨眨眼,侧过身哼哼唧唧,可浮华分明就能看见他眼角渗出的点点湿意。
这只是华丽的梦境啊,而他,也总会有醒过来的那一天。浮华感谢他没有沉沦在这个梦里,却也心疼梦中早已知道自己即将身死的苏且桃。
那时得知自己活不了多久的苏且桃会有多绝望?浮华简直不敢想,而在那段真实的过去里,没有他,没有茯苓,除了家人什么也没有…饱含遗憾的离开,一定痛彻心扉。
他自下而上抱住纤细的青年,埋首在他微凉的腰肢之上,阖眼享受这份难得的安宁。
……
梦中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可浮华觉得,同苏且桃共处的每分每秒都值得珍惜。但该来的总会来,就在他们一行人去到海边度假时,苏且桃再次陷入了沉眠,任由浮华怎样呼喊,都没有半分回应。
“桃桃?”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凝滞了,即使知道这一刻是迟早的事,可真要到了这一天,又是难以想象的痛。他拦腰抱上苏且桃向外狂奔,这里的道路实在太窄了,游客纷纷攘攘也丝毫不少,他们根本等不到救护车进来。
被沙糊了一脸的苏梨微微愣了两秒,随后握在手中的冰淇淋也不要了,掏出手机滴滴滴打了好几个电话,转手随手捞了个自行车追上去。
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医院,接收到重症患者的医院速度也极快,三两下就将人推进了急救室。
浮华撑着膝盖喘了好半天,面色无比苍白——即使是龙,可在这个世界里他更像是普通人,除了健壮到异于常人的身体,所有的灵力术法都无法施展。
“你就抱着他跑过来了?!”苏梨简直目瞪口呆,虽然知道浮华这家伙非常厉害,可她没想到抱着个人他还能跑这么快,她骑自行车都没追上。
浮华瞟了她一眼,直起身子靠在雪白的墙壁上,酒精的味道侵占他的鼻腔,他祈祷着,苏且桃能坚持住,‘活’得再久些。
此去不回,他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家人了。浮华深知失去亲朋是怎样的感觉,他自然不愿意爱人留下不可磨灭的遗憾。
这或许是梦,也是给苏且桃,甚至是给他的奖赏——他们互相了解得更深。
急救之后苏且桃就被推进了ICU,他的身体不知为何陷入了全面的衰竭,就连仪器也查不出任何原因。求助无门的苏妈妈只能用最后的方法——到灵隐寺去求高僧的帮助。
恰巧,苏妈妈到达灵隐寺的时候,远游在外的方丈恰巧回寺了。他双手合十,慈祥的面目像极了他们曾遇见的瞎和尚,“施主,如今你既寻来此,便说明你我有缘分。老和尚愿意同你们走一趟。”
到了医院,老和尚隔着玻璃看了那沉睡的人两眼,叹气:“魂散,亦是缘聚。施主无需担心,劫数已过,他就要转运了…只是,代价往后,你们无缘再见他。”而他,也会渐渐淡忘与你们的记忆。
“没关系!”苏妈妈眼睛肿了好几天,哽咽的模样令人唏嘘,“只要他能活着…只要他能活着!”哪怕再也见不到,却也有千里共婵娟的希望……
老和尚再次叹气,指着苏且桃不知嘀嘀咕咕念叨了好久。浮华远远听着,只觉那大概是叫醒他的方法。
这个世界有真正的神明,他们庇佑着他,将他护到了能够承受魂散而重聚的地步。
他不仅是苏妈妈苏爸爸的孩子,同样也是神明的孩子。紧攥的手渐渐放松了,他知道,沉睡的爱人即将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