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长相思兮长相忆
而问清锋，也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问清锋了。石床静静伫立在寒洞中央，原本应该盘坐在上的男人却倚靠着冰冷的石壁之上，任由自己松散放平了腿，只呆呆地望向天顶。
他雪色的眸中什么也没有，却又像是什么都有。应明唇瓣微微抿了抿，手指不自觉蜷曲，他不知是否该靠近。
“真是他们说的那样吗？”他突而开口，语气是一如往昔的平淡，找不出分毫情绪。
应明听着却不由自主攥紧了手，“我…我没听懂。”
问清锋将凝在天顶的视线收回，转移到这关乎他的一切的人身上。九色鹿陪伴了他那么久，他心中也存有疑惑——作为神兽，九色鹿分明随时可以离开，转身便可拥有更好的明天，为何要陪伴他困在这一隅之地？
如今终于有了答案。
他是半鬼半仙的怪物，而他要活着，靠的全都是这只水细无声的九色鹿。本就疼痛欲裂的识海似乎又因这句话而被割裂了，一半在阴，一半在阳，脑海中的轰鸣快要将他生生撕裂。
“你，你没事儿吧！”面对许久未正面接触过的问清锋，应明十分紧张，可在看见他捂住额头无助地颤抖时，他还是红着眼眶奔过去了。蹲下身，温润的眉眼似含春水，晕红的眼角浓得快晃花了问清锋的眼。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对苏且桃如此不同了，因为苏且桃…有几分像他。问清锋有些贪恋此时此刻的柔软心绪，哪怕额角青筋依旧跳动彰显疼痛，他也不愿让这无意间闯入的小鹿离开。
“能告诉我，以前发生的事情么。”无法想象的软语自他唇中吐露，应明也睁大了眼，纳闷这个人突如其来的温柔——他已有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问清锋了。
还记得数年前，他也是这般模样。所以每当他和问清锋站在一起，应天机都会出声感叹：
“好一对温润和谐的璧人。”
应明吸了吸鼻子，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掉，问清锋见状连忙伸手，却不想被他摁住了手，紧紧握着。
“等，等他掉吧。”应明抽抽搭搭的，整个眼眶都红了，“一会儿记得收起来，我的眼泪很值钱的。”
问清锋恍然大悟，九色鹿落下的泪可是极好的炼药素材，若是渗进药丹中，功效可不得好上几分。
接下来，应明哽咽着将两人的故事道来，连带后方进入内室的几人也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故事的前半段很温馨，无非就是误闯仙门的小猫被问清锋抓个正着，随后便带在了身边。谁知小猫不简单，跟着他竟然通了修炼的窍门，从而化形为人，闹出了许多乌龙。
可惜知道这些乌龙的人登仙的登仙，死去的死去，早已被湮灭在时光的尘埃之中。小猫的血统极纯，灵识不通时便认准了问清锋，往后更是将猫咪骨子里的娇软发挥到了极致。
问清锋彼时还是个不通人事的小弟子，哪里能扛得住九命猫天真的撩拨呢？于是酒后稀里糊涂就顺从了九命猫的意，滚在了一起。应明说到此处时，周遥那脸皮厚的还嘻嘻叫唤了好几声，好险被苏且桃用术法封住了嘴，呜呜呜出不了声，只得副垂头丧气样儿。
应明的脸微微泛红，顿时柔得更像水了，他继续说着，那些美好的记忆被铭刻在心中，至始至终也没能忘怀。
同猫妖有了肌肤之亲的问清锋也并非话本中那些拔吊无情的恶人。他先是安抚好了因身体沉重而颤抖难以安眠的恋人，随即负荆请罪，登上了应天机所在的宫殿，请求师尊举办道侣大典，使应明名正言顺成为他的道侣。
“你真的想好了吗？”应天机的声音隐约传出，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是。师尊授我修道先修人，何况弟子本就心悦于他，此生不负。”
应天机叹了声气，同意了他俩的婚事，问清锋便兴高采烈退出门外，全然不顾他师尊叹气的理由。
情劫势不可挡，罢了，终究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仙门从不在乎门内修士的另一半是谁，也就没了那些繁文缛礼——毕竟十年八载也出不了一个能找到另一半的仙门修士，知晓这喜事后，仙门的大佬们暗自准备了许久，就等他俩道侣大典的那天。
可惜好景不长，下山历练的问清锋遇见了魔障，失了半边神魂，半死不活苟延残喘。又知那魔障本是来寻九命猫报仇，神志不清只闻见问清锋一身儿的猫味，便将人当成了九命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