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有眼无珠的山羊胡
“却是该杀，但不能全杀。”
慕容衍口气有点无奈：
“朝廷大笔一挥，落到实处，还是要看这些最底层的小吏。你我也不是全才，赈灾救民，细微之处，定然没有这些小吏得心应手。杀光了这些官吏，又有谁去做事？有时候，还是不得不妥协。”
“子休，你想说什么？我听着就是。”
沈若涣看着慕容衍惆怅的样子，忽然笑了。只见沈若涣反手握住慕容衍，另一只手忍不住揪了一下慕容衍的鼻子。
“别闹。说正经的。云止你说，如果没了上官家族，柳户县就再无世家，海晏河清了吗？。”
沈若涣闻言，想了一想，摇了摇头：
“豪门世家是除不尽的。没有上官，也有赵钱孙李。”
“嗯啊？”
看着慕容衍嘴角的微笑，沈若涣想着，慢慢的开口说道：
“所以......完全铲除这些世家......没有任何意义，除首恶，杀鸡儆猴......将这些世家收服，为我们所用？就好像......就好像他们现在听命于司徒岳一样。”
沈若涣越说越快，思路越来越清晰，慕容衍嘴角上扬，看着沈若涣越来越开窍了，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
“云止，不错嘛，你也开始学会动脑了。”
“子休，这话说的，好像我之前是一个冲动无谋的武夫一般。我......我是和你在一起，懒得想罢了。我其实......其实也很厉害的。”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云止那你接着说。”
“阡州其实并不贫瘠，相反，有着丰富的盐铁资源，向来都是大齐的赋税要地。这场大旱......如果不是因为豪门为了兼并土地，贪腐的地方官吏将赈灾钱粮侵吞，阡州百姓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凄惨。”
说到这里，沈若涣想起路上所见一幕幕，看了一眼一边上官士的尸体，紧紧的皱着眉头。
“这些贪官污吏世家豪门......粮仓里面粮食堆积成山，却不舍得发给百姓一米一粟。这些灾民死光了，土地自然就变成无主之地。人命如草芥，他们真是视人命如草芥！”
慕容衍听见沈若涣低吼，无奈的叹了口气。
“云止，我们必须要让他们知道，土里刨食而得利益其实是下下之策。只要他们明白这一地点，至少......阡州的百姓日子会好过一些。
沈若涣闻言点了点头：
“子休你说的对，阡州这么多生意可以做，地方的这些士绅就盯着土里那点东西，当真是鼠目寸光。子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只要让阡州的世家发现，跟着我们，比跟着司徒家更加有利可图，到时候何愁阡州不改姓？”
届时，我必不会让现在饿殍塞途之事再现人间。沈若涣在心中默默加了一句。
“云止真的有长进了，知道诱之以利。但是这还不够。想要将阡州的世家从司徒家的阵营挖过来，杀鸡儆猴也是必然之策。”
说道这里，慕容衍冷冷一笑，
“这个血，就先从上官家开始流起。流多流少，就看上官家的态度了。”
牛猛在一旁，看着两个人，虽然对他们说的话似懂非懂，但是能够感觉到，一束阳光，突破层层乌云，慢慢的照耀在阡州大地上。
“两位公子，”牛猛憨憨的挠了挠头，
“那......阡州的百姓怎么办。”
慕容衍看着牛猛微微一笑，
“阡州的世家威慑，利诱，而阡州的百姓自然是需要施恩。在这灾年，施恩，其实很简单。”
慕容衍指了指上官士的尸首：
“牛猛，那把家伙的脑袋带上，一会一定有用。”
三人边说边走，一会就来到柳户县最大最“繁华”的一条街上。
慕容衍静静的看着两旁，不难想像，曾经车水马龙的景象。
“牛猛，往常米价都是多少？”
听慕容衍问到米价，牛猛情绪一下子又低沉了下来。
“公子，前些年，一斗米只要二十钱上下。今年年初就翻了一番，但是寻常百姓咬咬牙，还是买得起的。现在......一斗米没个两三百钱，哪里买得到？”
“物资奇缺，奸商囤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古人诚不我欺。”慕容衍口气异常的平淡，忽然转头对牛猛一笑：
“牛猛，你说的价格已经是老黄历了。”
牛猛疑问：“公子？”
慕容衍一指前面的粮铺，米上插着的牌子，笑着说道：
“你看，一斗米，现在是四百五十钱。”
略过两边凋零的铺面，顺着慕容衍的手指，可以看到那家堆满粮食的粮铺门庭若市，队伍都排到街外许多。
走出粮铺的人都是面露愁苦，一辈子精打细算，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些许积蓄，现在却全部掏了出来。却只够买那么一点救命的粮食。他们叹着气，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强行挤出一丝笑容，往家里走去。
粮铺门口排队的，都是柳户县的县民。有不少人认出来了，慕容衍就是方才在城门鞭打守正的那人，他们相互交头接耳，看着慕容衍，眼中流露出敬畏的眼神。
三人慢慢的走向粮铺。
“站住！狗娘养的，滚到后面排队去！知道这里什么地方吗就敢乱闯？”
粮铺门口，几个彪形大汉站了起身，看着慕容衍张嘴就骂，极其嚣张跋扈。即使现在已经入秋，那几人依旧打着赤膊，横练的肌肉，魁梧的身躯，一口黄牙臭不可闻。
“站住，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忽然有个人看着牛猛腰间别了一个人头，他心生警觉，一手摸向边上的手边的砍刀，一手指着慕容衍几人。
慕容衍脚步没停，
“打。”
沈若涣护在慕容衍身边。几个小喽啰，根本不屑出手。
听到慕容衍下令，牛猛想都没想，往前迈了几步，手中金锏直接往下抽。他心中含恨，终于有自己出手的机会，对这些为虎作伥者下手自是无情。
没料到牛猛说打就打，只见金锏落下，那大汉根本来不及反映，被牛猛一下抽到脸上，脑袋就像开花一样，人软软的倒下。后面三人没料到牛猛居然真敢下如此狠手，赶忙抄起手边的砍刀，口中“哇哇”的叫唤着冲了过来。
然而别看牛猛长的壮，身手十分敏捷。虽然远远不如沈若涣，却也不是这些混街头的汉子可比的，只见他快步上前，一左一右两锏抽下，速度飞快，那两人来不及招架，只听见两声闷响，两人瘫倒在地，其中一人被抽中脑袋，倒在地上没了声响，鲜血慢慢的流了一地。另外一人运气好，被抽中了胳膊，倒在地上大声哀嚎，看手臂弯曲的样子，这只手应该是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