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听了也没有特别惊讶，只是放下手里的漫画书和草莓牛奶，看着小女孩的眼睛，说了句什么。
方才还自信满满、朗声表白的小女孩怔愣一瞬，突然反应过来自己遭到了人生中第一次惨烈的失败，一下子悲伤逆流成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一边哭，一边跑去找老师。
项珂叹口气，哎，女生真是麻烦。
别说十八岁之前他不会早恋，就算到了十八岁，他也绝对绝对不要谈恋爱。
是草莓牛奶不好喝，还是漫画书不好看呢？
作为全幼儿园最聪明的小朋友，他绝对不给自己找麻烦。
当然，他现在不应该想些这个。
他需要从嘴毒程度、揍人的厉害程度、以及冷脸时的吓人程度，综合考量一下顾卿和顾卿她老公。
顾卿温柔又可爱，连批评人都不会的！简直就是个小天使呀小天使！还是带着柔和光圈儿的辣种！
而，至于她老公……
嘤嘤嘤大恶魔啊大恶魔！
冲着他笑的时候仿佛能龇出一对儿獠牙！
说话的时候吐着毒蛇信子！
揍人的时候他虽没怎么体会过，但每次他和他对上眼，都觉得他眼里写着“你知道老子跟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是校霸本霸了吗你最好给老子消停点儿不然呵呵你懂得……”
他只是一个“园霸”而已，输了输了，不能相提并论的。
项珂瘪了瘪唇角，一张小脸皱成带褶的奶黄包。
他可真的太难辣！！！
放学时，项珂走到自家楼下的便利店，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支出一部分资金，买了顾卿最喜欢的草莓大福和芒果糯米糍。
“顾卿！顾卿！我回来啦！你的宝贝儿咂回来啦！”
没有人理他。
项珂站在原地，刚吸了口气准备重新喊，就见江霆从书房里走出来。
头顶落下巨大的压迫感，这家伙的腿大概比他整个儿都长。
他的目光从他怀里的包装袋扫过，扯着嘴角笑得慈祥：“宝贝儿，你妈妈出差了。”
项珂仿佛被一道闷雷劈得外焦里嫩，还是椒盐味儿的。
他现在去把草莓大福和糯米糍换成草莓牛奶还来得及吗？
“爸爸，我能拜托你件事儿嘛？”
江霆转身要往书房走：“不能。”
项珂锲而不舍继续说：“我们老师说想和你聊聊。”
江霆站定：“聊什么？”
项珂毕竟还小，今天的事儿他也挺委屈，小声嘟囔：“关于我早恋的事儿。”
江霆狭长的桃花眼差点儿瞪圆，他弯下腰，手撑在膝盖：“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早恋？谁早恋？”
“哪家的小姑娘眉毛底下一对儿弹珠吗看上你？”
项珂暗暗道，这是亲爹，真的……发现说服不了自己，打算晚上偷偷给顾卿打个电话，问问这个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是处的男人，是不是她从路边捡的。
但是，哄还是得哄的，项珂努力扯出一个假笑：“爸爸我去买草莓牛奶，你要吗？”
江霆冷哼。
“两盒。”
项珂就知道，这货是个死傲娇！！！
*
第二天，江霆去江城幼儿园见项珂老师。
“爸爸，你今天真帅。”
“你爹我哪天不帅！”
“爸爸，路上有石子，你小心看路，不要绊倒。”
“这他、这是铺的鹅卵石！”
太难聊了，真的太难聊了，项珂的心里下着倾盆大雨：我好想念顾卿啊呜呜呜……
到了幼儿园，江霆被领进老师办公室。
“老师您好，我是项珂的爸爸，江霆。”
项珂的老师眼睛亮了一小下，心说项珂这颜值果然不是平白无故自己长的，只是面前的男人眉目冷峻，气场强大。
“我是项珂的老师，我姓陈，您请坐。”
“是这样啊，我们幼儿园有个小朋友叫苗苗，前几天，苗苗跟项珂说‘我喜欢你’，然后项珂把人家说哭了。”
江霆额角抽了一下。
这场景仿佛有些熟悉。
他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疼。
“项珂说：‘你眉毛底下是长了两颗弹珠吗？’我希望您，作为家长，能在这方面稍微引导一下孩子，对于别人表达喜欢，应该礼貌回应才对。”
江霆抬起眼睛：“这不怪项珂。”
“这其中可能有点儿生物遗传学的原因。”
*
放学以后，项珂因为不想回家和他爹大眼瞪小眼，于是就坐在小区公园的长椅，小短腿一下一下晃着。
小家伙长得好看又聪明，带着小大人的架势，小区的阿姨奶奶都喜欢和他说话。
“项珂，你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
项珂无语望天：“这个问题在我家是不存在的，我的地位没有辣么高。”
“哎？”
项珂继续说：“我们家都是，我粑粑跟在我麻麻后面，声嘶力竭，咬牙切齿，撒娇卖萌，急得跳脚：‘顾卿，你到底是喜欢项珂还是江霆？’”
“哎？”
项珂他爸，一投行精英，高级知识分子，竟然在家是这么个画风？
说着说着，项珂就有点儿小委屈，手指绞着书包带：“我喜欢江霆，也喜欢顾卿，可是江霆并不喜欢我。”
清冷的男声从身后响起：“我怎么不喜欢你了。”
江霆刚下班，一身笔挺的名贵西装，手里还拎了台笔记本电脑，长得比他好像还要帅那么一丢丢：“过来，老子抱抱。”
项珂踩着长椅，扑到江霆怀里，被他爹单手抱起往家走。
他很少有这种待遇。
“你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江霆的语气温柔到不行，项珂几乎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你可是顾卿生的。”
项珂突然觉得，他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成吨的伤害。
……还是好不了的那种。
*
顾卿出差整整一个礼拜才回来。
回家的时候，爷俩都眼泪汪汪看着她，跟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顾卿摸摸儿子脑袋，笑着问：“项珂，你怎么啦？”
项珂瘪了瘪唇角，小短胳膊抱着顾卿，死活不撒手，直到江霆拎小鸡仔一样把他拎到一边，把自己老婆揽进怀里。
项珂在一边急得跳脚，简直想哭。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哇！
直到顾卿冲着他眨眨眼睛，又指了指自己的行李箱：“有礼物。”
漫画，手办，小汽车模型。
项珂笑出一口小白牙，顾卿的行李箱简直就是哆啦A梦的口袋嘛！
晚上，顾卿洗漱完，推开项珂的房间。
他的房间，当初还是江霆自己一点一点布置的，从深蓝色的海洋墙纸，到海贼王的床单被套，再到落地窗边的游戏区。
顾卿觉得，他的心里大概住着一个小男孩，他把那个小男孩没有的，全部给了项珂。
床边只开了一盏小台灯。江霆倚着床头，长腿随意交叠。一身深蓝色睡衣，半张脸都在阴影中，眉眼低垂，侧脸轮廓清隽好看。
骨节分明的手指翻着故事书，讲故事的语气很像是念分析报告，奈何声音放得轻缓，还是温柔极了。
一开始，项珂还要不停发问，比如“爸爸我能不能拥有路飞的超能力”“爸爸你能不能借我一点点钱，我想买橡胶果实”……
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项珂小小打了个呵欠，进入梦乡。
江霆抬手轻轻抚了抚他额前的小呆毛，而后关了台灯，合上故事书。
他站起身，迟疑了下，又在项珂床边蹲下身，亲了亲他额头。
“爸爸没有不喜欢你。”
“爸爸爱你。”
江霆起身，刚好看到站在门口的顾卿。
他的妻子好像就从来没有变过，他们已经结婚好多年，可每次他看到她，还是觉得心动，觉得心上又软又甜。
顾卿抱着他的手臂：“你不要老是冲着项珂板着脸嘛，明明你比谁都爱他。”
江霆敛起表情：“就那臭小子，夺我口粮，抢我草莓牛奶，还妄想霸占我老婆的注意力……谁爱他了。”
顾卿笑，她老公怎么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呀！
难道是被项珂带跑偏了嘛！
“我其实不太知道怎么当一个好爸爸。”
“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就离婚了，他们各有所图，我是累赘。”
顾卿心疼，很认真地说：“你已经当得很好了呐。”
江霆一个星期没见顾卿，没能腻腻歪歪粘着她，现在撒娇卖萌无所不用其极，只想全部讨回来：
“为什么项珂礼物那么多，而我什么都没有？”
顾卿眨眨眼睛：“我老公也有。”
江霆垂眸看她，唇角还瘪着，委委屈屈的：“哪儿呢？”
“我，”顾卿伸手去抱他，“我好想你呀。”
江霆轻吻她发顶：“这个礼物我可真喜欢。”
假如我不曾见过太阳，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而我何其有幸，遇见我的小太阳。
*
顾卿做好饭，迟迟没见那父子俩回来。
一大一小争最后一盒草莓牛奶，但是谁也没争过谁，最后气鼓鼓一起出门去超市。
已经去了半个小时还没回来。
她解下围裙，顺便想去买些水果。刚下楼就看见小区的篮球场，那对打篮球的父子。
江霆刚下班，西装都没来的及换，外套随意搭在球场栏杆，衬衫开了几颗扣子，带球、上篮，得意洋洋冲着项珂点了点下巴。
项珂可怜兮兮一小点儿，追着江霆满球场跑。
他整个儿的说不定还没有江霆腿长，最后抱着江霆的腿去抢篮球。
“小崽子，耍赖皮算什么英雄好汉？”
江霆转头的时候，刚好看到坐在球场边的顾卿。
眉眼温柔，岁月静好。
他把儿子一把捞起抱在怀里：“走了项珂，妈妈等我们回家吃饭呢。”
顾卿笑得眉眼弯弯，生活真的待她很好很好呐。
眼前的人和记忆里的少年层层重合，一步一步，朝着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