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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 2)

第一章

请喝下这碗药

景国神龙八年初夏,一阵骤雨过后,屋檐下还滴着水,阳光却出来了。

夏仲芳给自己鼓着劲:“咚咚”往前猛走,不顾地下积水溅湿了鞋面。

钱婆子在后追着,喊道:“慢些,小心被人打出来。”

夏仲芳闻言,这才缓下步子,待钱婆子走前两步和她并肩了,只喘着气道:“嬷嬷,我就怕自己走着走着,没了勇气,缩了回去。”

钱婆子抬眼看向前,见齐王府高挂匾额,气派的红漆大门关得严严的,门两边雄坐着两只石狮子,虎视眈眈看着路人,不由瑟缩一下,只一时又壮起胆,鼓励夏仲芳道:“总要讨个说法,没得让对方富贵荣华,你却活不下去的道理。”

夏仲芳想起以往种种苦楚处,一时也咬牙道:“我这里服侍他爹娘三年,尽了媳妇的责任,回过头却接到休书,不来问他讨个说法,一辈子也不能心安。”

夏仲芳是江南石龙镇人,十五岁时嫁入季家,当了季鸣春的新娘子。当时季鸣春父母病弱,他却急着去考举人,便寻思娶一房娘子,好代他在家服侍父母。

因婚期太急,不能够好好选一个日子,因此夏仲芳嫁进季家那天,正好是行经的日子,两人便没有圆房。

婚后三天,季鸣春收拾行李,跟随同乡赶考去了。

新妇夏仲芳自尽心服侍翁姑,不敢稍有怠慢。

期间传来喜讯,季鸣春考中了举人,合家庆贺时,又接到季鸣春书信,道是正值大考,不敢耽搁时间,已随同窗一道上京参加京考。

至去年中,杏榜一出,又传来喜讯,季鸣春考中了进士,正在京城等候派职。

合家狂喜,自有许多来道贺的人,热闹了一番,季父季母也觉荣耀无比。

夏仲芳夜半抚家信,虽见家信中并无提及她之处,却自以为夫妻一体,无须多言,只憧憬以后的生活而已。

到得秋季,京城突然来人,准备接季父季母上京,至于夏仲芳,却接到季鸣春一封休书。

夏仲芳不敢置信,三年的等待和辛劳,换来的会是这种结果。

夏仲芳想着和季父季母毕竟相处三年,且服侍他们三年,总有一些情分在,便去求他们,让他们留下她。

不想季父季母避而不见,未待夏仲芳再闹,便连夜随京城来人走了。季家宗族的人自然不想多事,稍安抚夏仲芳几句,让她另觅良婿云云,便不理会了。

夏父夏母同样不敢相信季鸣春会休了自家女儿,一阵捶胸顿足之后,便齐齐让夏仲芳上京找季鸣春要一个说法,夏父还道:“要不回说法,你就死在他跟前,别回来了。回来也是丢脸。我们家从来没有出过弃妇的。”

夏母到底心软些,拉了夏仲芳道:“女儿啊,你都十七岁了,如今下被休,下半辈子是毁了。现季鸣春是进士爷,你见到他,求求情,让他看在你服侍他父母一场的情分上,收了你在身边服侍,好过你现下这般当个弃妇。”

夏仲芳知道,夏父夏母是爱脸面的人,自己被休,娘家是容不下自己了,这石龙镇,也没法待了,不管要不要见季鸣春,她都得离了石龙镇才能存活。

夏仲芳要上京城,正好有同乡钱婆子和钱舅舅要上京寻亲,三人便结了伴上路。

钱婆子四十岁,夫婿已亡,随女儿和女婿过活。三年前女儿女婿随人上京城后,一去不归,也没有音信。钱婆子枯等三年,再也坐不住了,回娘家和兄弟商议一番,遂决定上京寻女儿女婿。钱舅舅怜惜钱婆子,便扔下家里活计,陪着这个姐姐上京城。

三人到达京城,已是十一月,草木枯黄,寒冬凛冽。

夏仲芳以为要费好多时间才能探知季鸣春近况,谁和只向店家略一问,便知晓新晋进士季鸣春娶了沈玉仙郡主。

因沈玉仙兄长齐王爷沈子斋身子不好,沈玉仙舍不得离开兄长,便让季鸣春随她一道住在齐王府,好方便照顾沈子斋。

当今景宗皇帝共育有五个儿子,留在京城的有两个,一个是封了太子的大儿子沈永昌,另一个,便是三儿子沈永泰。只沈永泰体弱,娶了王妃,生了儿子沈子斋和女儿沈玉仙,不几年便病亡了。而王妃也悲伤过度,于三年后病亡。那时节,沈子斋才十岁,沈玉仙八岁。

景宗皇帝怜惜沈子斋和沈玉仙年小,便接了他们进宫抚养,待沈子斋十六岁时,才让他领了妹妹沈玉仙出来建府,并封了沈子斋为齐王。

沈子斋相貌随了母亲,极是俊美,又得皇帝宠爱,自有许多爱慕他的名门贵女。只他未及说下亲事,却得了一种罕见的病,现缠绵病榻已有四年多。

沈玉仙为了沈子斋的病,也耽搁了自己的婚事,直到今年夏末,偶然见得新科进士季鸣春,倒是入了眼缘,到得秋天,便和季鸣春成了亲,且说服季鸣春,让他一道住在齐王府中。

探听得这番消息,夏仲芳怔怔无语,原来季鸣春巴上了郡主,怪不得要休她了。皇亲国戚啊,岂是她能够撼动,能够近前去讨说法的?

钱婆子那头,却是探不到女儿女婿的消息,只说京城大,一时是寻不着的,因打算在京城住下,慢慢寻访女儿女婿的下落。

钱舅舅见夏仲芳并无回乡的意思,而钱婆子又打算住下,只得为她们租下一间小屋子,正好一户姓方的大户人家要嫁女,急于请人绣嫁妆,钱婆子和夏仲芳皆是针线好手,经过中介婆子之手,领了小件的东西出来绣,交件时给工钱。这样一合计,两人短时间的生活费倒是有了着落。

眼看钱婆子和夏仲芳安置了下来,钱舅舅急于回乡过年,便叮嘱一番,先行回乡了。

做刺绣期间,钱婆子得空便打探女儿女婿的下落,夏仲芳却是留意有关季鸣春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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