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朗端起咖啡杯靠在皮椅上,若有所思地用左手手指轻轻敲打着咖啡杯壁,他匀称白皙的指尖与反光洁净的瓷杯碰撞出清脆的乐音。
直到无意中低眸,钟朗才发现杯中没有咖啡。
他心神不宁地搁下咖啡杯,顺手拿起座机听筒唤唐糖进来。
“朗总,你有什么吩咐吗?”
唐糖走进站在办公桌前,双手交握恭敬地端在小腹处。
钟朗姿态慵懒休闲地靠着椅背,他皱眉看向唐糖,抬手扯了扯领带结,喉结轻滚了两下:“小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唐糖几不可查地咽了口唾沫,一双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钟朗,笑容谨慎僵硬:“朗总,工作上的事我没有半分欺瞒你。”
“那私事呢?”
钟朗脱口问出,目光尖锐。
唐糖快速避开他的眼神,抿唇冷静了小会儿:“如果朗总问的是时晴的事情,或许我可以向您透露一二。”
钟朗表现出兴趣,身子离开椅背往前倾,手肘搁在桌面:“什么事?”
唐糖仍旧不敢看他的眼睛,清了清嗓子后将时晴晚上相亲一事快速准确地和盘托出。
“你怎么不早说。”
唐糖小声嘀咕:“你也没早问啊。”
钟朗着急忙慌地起身,随手取下衣帽架上的西装外套,步履匆匆地往外走:“给小张打电话,让他马上把车开到公司楼下。”
唐糖点头应和:“是。”
樱花日料餐厅食材量足价位偏低,尤其适合相亲初次见面的男女,使他们不会因为没看对眼浪费了饭钱而心痛。
另外,餐厅氛围也很不错,漆黑的横梁上按顺序悬挂着椭圆素白的灯笼、随处可见探出格窗的塑料樱花,典型的日式装修风格,光线暖黄暧昧。
“你才二十三岁?但实际上你的长相比你的年龄看着还要小一点。”
相亲男边吃寿司边拿她打趣。
时晴如坐针毡,尴尬地笑着:“是啊,不化妆出门还容易被人误会是在读学生。”
相亲男文质彬彬地抬手扶了扶眼镜,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探究意味:“你谈过恋爱吗?”
时晴吃了两口寿司,垂眼挑了一块三文鱼放在嘴里:“没有,你呢?”
相亲男或许是吃饱了,他用手肘撑在桌面,双手交叉饶有兴致地继续观察她:
“如果我说没有,你肯定不会相信,或许会以为我有难言之隐的生理心理上的缺陷……不过我确实单身好多年了,之前有过两段恋爱,可惜都无疾而终。”
时晴冷冷地提了提唇角:“废话,要是有善终你还坐在这里?”
相亲男并没有理解到时晴对他的不满,依然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
相亲男刚好坐在灯下,他的相貌五官被清晰地勾勒出来,真人比照片上自然好看许多,脸颊瘦削,五官雅正,交叉的手指修长分明,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衬衣袖口干净,没有戴表的习惯。
“时晴,今天认识你我很高兴,希望我们以后还能常常见面。”
相亲男说话间伸手握在了时晴刚刚放下筷子的右手上。
时晴:“……”
男人的手心温度灼热,他深情眷念地看着时晴,而时晴的注意力却在他不客气的手上,时晴眉尖轻轻蹙着,心头有一缕火苗在燃烧。
“时晴,明天周末,有没有兴趣出来玩,我还可以多叫上几个朋友。”
相亲男稍微紧了紧握她手的力度,唇角溢出得逞的笑意。
“不好意思,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钟朗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并且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拽了起来。
而时晴的愤怒值也刚好在这一刻满格,伴随着钟朗那句话,她也把手从相亲男的手中抽出,然后端起碗盘旁的茶杯精准泼向相亲男的脸。
茶水挂了他满脸。
钟朗:“……”
从相亲男的穿着打扮来看,他像是个斯文的体面人,虽然人不可貌相,但他也没有为了一个女人在公众场合闹事的习惯。
相亲男怔了怔,被泼茶水时微微闭眼,这会儿抬头看向面前站着的一对男女,他不以为意地轻轻笑了下,不紧不慢地抽出两张餐巾纸擦脸,然后又摘下眼镜仔仔细细地擦拭:“时晴,你有男朋友还来相亲,你爸妈知道吗?”
时晴拨开钟朗拽着她胳膊的手,怒气并没因为那盏茶消散,她凶狠地俯视着相亲男,对方越是从容不迫越让她觉得恶心。
“姓林的,你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才取下来不久吧?戒指的印痕还那么明显就等不及要找女朋友了?你是找女朋友还是找情人?你说你单身多年?骗鬼呢?你分明就结过婚,你姑姑知道吗?你爸妈知道吗?”
看到相亲男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由白变红,所有的自信骄傲刹那灰飞烟灭,时晴才满意地提包离开,钟朗赶紧帮她拿上外套和围巾追出去。
外面冷风呼啸,时晴在气头上没注意到气温差的变化,她走了十几步才忽然发觉不对劲,钟朗呢?
她还没转身回头,就感到身子一重,一件格纹呢子大衣就披在了她的肩上。
“当心着凉。”
钟朗声音清润,帮着时晴穿上厚厚的大衣。
“谢谢。”
时晴不好意思地低声道谢。
钟朗又转到她面前站定,将大红色的针织围巾细致地套上她修长白嫩的脖颈,他的手偶尔会触碰到时晴的脸颊,冰凉而舒适。
钟朗对穿着的态度一丝不苟,他非常专心地替时晴整理围巾,时晴抬头望着他,心尖暖流一阵阵淌过,突然好想让时间静止在这一刻。
“好了,上车吧。”
钟朗微笑着歪了下头提醒她。
她猛然回神,脸红错开目光,自觉跟着钟朗上了车。
车内暖意熏然,氛围里飘着车用空气清洗剂的木香气息,时晴本想取下围巾,但又莫名其妙的舍不得。
钟朗先开口说话打破安静:“你怎么会去相亲?你不像是会相亲的女生。”
“呃,对。”时晴低了低头,“我妈安排的,连人家人品什么都不知道还让我去见面。”
想到老妈在微信里那些咄咄逼人的话,她更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钟朗微微笑说:“你还年轻,不应该愁嫁。”
“是啊,我俩英雄所见略同。”
时晴半开玩笑,苦涩地扬了扬唇角。
钟朗有些心疼,但一时又找不到话宽慰,唯有静静地看着她。
两人再次一同走进楼厅、走进电梯、走出电梯。
在钟朗按完密码打开门的瞬间,他终于在百般纠结后主动邀请:“时晴,闹闹很想你,要不……进来坐坐?”
时晴刚找出钥匙,听到他的话后便立即松手,将钥匙扔进了包里,转身认真地看向他:“你家有酒吗?”
“有。”
钟朗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行。”
时晴干巴巴地抿唇笑了下,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走向他。
进屋后,钟朗帮她脱掉大衣和围巾挂在衣帽架上,闹闹乖乖坐在沙发上望着他俩,眼眸又圆又亮,警惕地冲时晴叫了两声。
据说猫咪的记忆特别短,所以闹闹可能已经不认识她了。
时晴走过去就像初次见面那样抚摸它的小脑袋,只花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闹闹与她就又亲近起来。
“对了,”时晴抱歉地说,“闹闹最近的生活水平还好吗?”
“我们上次接触好像还是你把闹闹的猫饭食材还我,后来我让吕婶拿回去做猫饭,告诉她门锁密码每天来给闹闹送饭,照顾它。”
“哇哦,真是人不如猫系列。”
时晴拿着小梳子给闹闹梳毛,闹闹躺在她的腿上,幸福地眯着眼。
钟朗激灵了一下,很想反驳这句话,认为时晴如果和他在一起,那她肯定会比闹闹更幸福。
然而,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把这想法咽了下去。
“你的酒呢?”
时晴仰头提醒他。
钟朗站在客厅中央,他恍然想起般拍了下脑门:“我去拿。”
钟朗这里的格局是两室一厅,其中一间是卧房,另一间被改成了书房,里面除了书柜外还有酒柜,他刚拿出一瓶上好的拉菲,就听到时晴在外面喊:“朗总,我说的是啤酒。”
“……”
钟朗侧着耳朵:“你确定?”
“对,不用拿酒杯,就给我啤酒,罐装、瓶装的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