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他想了很多。
“我能写出一部《后城绝杀》,就能写出别的东西。我本来不打算一蹶不振,我甚至自负过头地认为,我手中这部新剧,能够让我打一个翻身仗。”
严季北仍在说,
“但几个月前,我拿着自己的新本子四处碰壁的时候,才知道环影把事情做得多绝,他们放话封杀我,业内几乎没人敢得罪他们。我才终于意识到,我完了。”
厉衡突然问他:“筹拍不顺利,所以打算自杀?”
“也不完全因为这个。”
酒喝完了,严季北却反而像是清明了,他浮夸的表情卸了下来,显露出疲态,
“我弟弟前不久考上了首都医学院。他打小就比我踏实也比我听话,我这边举步维艰,他却前途无量。有时候真在想,人生就是一步错步步错,以前我觉得我弟弟呆头呆脑,现在才知道,我才是傻逼。我父母似乎也放弃了,这半年来,甚至再也不打电话来骂我。一个人生活久了,就没劲,也提不起创作的欲望。我对世界失去了兴趣。”
“从学校毕业到今天,三年,我从天才变成蠢货,一事无成。”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还欠了高利贷。”
“高利贷?”厉衡扬了扬眉。
“没工作也没朋友,生活越来越难,只能找借贷公司了。一开始只借了三千,后来是一万。起初能还上,慢慢就发现,这洞越来越大,补不上,干脆破罐子破摔。我那天一口气借了十万,想着用完了就去死。”
严季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结果一个月不到就用完了。”
“……你这命就值十万?”
“哪儿啊!”严季北反驳道,“连本带息四十多万呢!”
【说了半天,他想自杀是因为还不上钱吧?】系统突然打岔。
厉衡没理系统,面无表情地看着严季北说:“四十万能压垮一个人吗。”
“不能吗?”
听到严季北有些理直气壮的反问,厉衡没再说话。
“好了,兄弟,谢谢你听我絮叨。”
严季北以为厉衡是听他啰嗦听烦了,就站起身,从兜里摸出一个小型移动硬盘,递给厉衡,
“里面是我这些年所有的作品,有小说有剧本,有已经完成拍摄的视频,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看得起,就留下,不想要也可以找个垃圾桶扔了。”
他说完,伸了个懒腰,用醉眼朦胧的视线眺望江面,准备在这个不算很好的时机,以一个不太体面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严季北觉得自己往前走的每一步都踩在过去的愚昧无知上,那些急功近利的岁月蒙蔽了自我,让他的生活变得乱七八糟。
回不了头,所以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到护栏的时候,严季北被迎面的一阵风吹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双手打着颤,心中有无数念头席卷。
他想,结束吧,结束这一切,公平不公平都不重要了,什么才华抱负,什么功名利禄,他不要了。
只要跳下去,多少的悔不当初和人生遗憾,都不作数。
只要跳下去——
然而他还没爬上护栏,一只有力的大手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脖领子,轻而易举的把他整个人拎了起来,往地上一扔。
“哎哟!”
严季北一屁股墩儿坐在地上,刚才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的求死心切此刻化为灰烬,只剩一股劫后余生的心悸。
他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又无措地看着把他抓回来的厉衡。
“你、你不用救我,我真的不想活了,我——”
他说到一半噎住了,因为厉衡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关心他死不死的样子。
这男人虽然把他救了,但是既不安慰他也不劝导他,只是居高临下看着自己,在他语无伦次的时候,突然把手里那个小硬盘扔回给他。
严季北愣愣地抱住装满自己作品的硬盘,抬头困惑不已:“你让我抱着它一起死吗?”
“……”
厉衡失笑,挑了半边眉毛,没有那么多大道理讲,也没什么闲情逸致和严季北畅谈人生,他看着严季北,扔出了一句:
“给你个不当废物的机会,要不要。”
江边风大,把他的尾音吹得散漫。叫人听不出这语气中的任何情绪。
严季北愣了好半天,似乎在思考厉衡这句话到底是在嘲讽,还是有更深一层的含义。
厉衡站那儿,短袖T恤大裤衩,看上去随性不羁,但却莫名让人感觉到一种隐约的挺拔与干练。扔下这句话以后,他也不再多说,只是沉默地等待着严季北的答复。
很难说严季北究竟是在厉衡一句话的作用下顿悟了生死,亦或是被厉衡那股子没有来由的果决所牵引。
他在一阵江风照拂下打了个喷嚏,酒全然醒了,望着厉衡,呆呆地点了点头,说:
“要。”
第5章 直播
“四叔的意思是,这事儿还得交给家里来处理。他们把话说得漂亮极了,说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结果当场就把消息压了下去。除了董事会的人,谁都不知道宿烽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