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来,当日淮祯带他来侯府时,他曾路过祠堂,那时便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人在呼唤他,但淮祯拉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以至于楚韶没能给父母上柱香。
今日他立在祠堂门口,看着一方方祖宗牌位,竟愧疚得抬不起头。
“韶儿。”楚昀执起弟弟的手,牵着他迈进祠堂,祠堂里线香清幽。
“哥......”楚韶知道自己终究是要面对的,“我想单独跟爹娘说会儿话,可以吗?”
“好,哥哥在外面等你。”楚昀知他心思重,开解道,“爹娘看到你,是高兴的。”
楚韶抬眸,一颗泪珠已经滚落而下。
等楚昀离开,他直着脊背,跪在了楚家满门忠烈先祖的灵位前。
从魏庸强召他进宫到楚家覆灭,南岐亡国,再到今日,已过去整整四年零五个月。
爹娘含恨而终,楚轻煦没见上最后一面,后来溱军入城,楚韶路过祠堂而不入,又违背老侯爷自小教他的忠义之道,给灭国的仇人做了正妻。
这些旧恨,楚韶早愿意放下了,但如今面对爹娘的牌位,依然羞愧到无地自容。
他弯下腰,对着爹娘,对着楚家列祖列宗,磕了三个头,哽咽道:“孩儿不孝...没能护住楚家,也没能护住南岐...”
冬日的祠堂,并不森冷。
在楚韶跪着忏悔自责时,日落前最后一抹阳光温柔地眷顾在他身上。
楚轻煦抬起头时,见满门忠烈的牌位都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落日的余辉像一位长者的手,慈爱地抚摸过楚韶的头顶。
冥冥之中,楚韶福至心灵,登时泪如雨下,心头久压的一块石头,骤然在落日余辉中消解。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祠堂里没有动静。
楚昀想着弟弟过于憔悴的脸色,总是不太放心,便又回了祠堂,甫一踏入院子,就见楚韶扶着门框站在门口,似乎摇摇欲坠,楚昀忙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
楚韶泪眼朦胧,转头看了一眼哥哥,哽咽道:“爹娘...宽恕了我。”
楚昀心头一痛,“韶儿,爹娘从来不会怪你的。”
“是...爹爹和娘亲,从来不舍得苛责我。”楚轻煦望着朦胧湛蓝的天空,释然一笑,而后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忽然失去所有力量支撑,颓然陨落下来。
“小韶!?”
楚昀顺势抱住乍然晕过去的楚韶,见他面无血色,整个人像是枯木一般迅速凋零下来,见面时隐隐约约的不详之感,在这一瞬间成真了。
街上的热闹还未散去,岐州城里最好的大夫就被司云连扛带飞地带进了侯府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