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阵说:“你演得太好了,”他的声音很深,缓慢中带着情绪,“看得我很难受。”
盛野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谭阵道:“但那些都不是真的。”
盛野叹气,肩膀垮下去:“我明白,我就是……你是怎么做的啊?”要那么快地走出来,忘记那种被人背叛,刻骨铭心的伤?
“我没做什么,我从小就是这样,”谭阵说,“不管喜欢什么,沉浸于什么,都必须有分寸,时间一到,就知道该收了。”
盛野完全不明白。
谭阵笑了笑,放下跷着的长腿,说:“你就当是永远有一个闹钟在那里吧,下次你出不来戏的时候,就给我打个电话。我来当你的闹钟。”
盛野苦笑:“我打给你你也可能在忙啊。”
谭阵想了想,他思考时的表情也有些为难,隐隐仿若有苦涩,盛野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
“那我提前录好语音,”谭阵说,“提前发给你,要是我没接你电话,你就点一条来听。”
盛野情不自禁笑了:“我怕我会忍不住一次性都点开来听了。”
他们前面又有工作人员路过,谭阵等他们走过去了,才看着他,低声说:“那你忍一忍啊。”
盛野听着那悄然又无奈的语气,有些好笑,坐直了背说:“好,我忍!”
似乎是见他又打起了精神,谭阵才放心地笑了。
现场布置得差不多了,灯光打得彷如盛夏,谭阵望过去一眼,眼睛眯了起来,回头对他说:“我陪你拍完这一场。”
盛野笑着点头:“那我尽量不NG。”
导演在喊人了,盛野站了起来,剧本从膝盖滑到地上,谭阵弯腰给他捡了起来,放在椅子上,又抬头朝他伸出手,盛野回头看身后,没有人。
他飞快地伸出右手,和谭阵的手短暂而用力地握了握。
***
这一场是南王的宴席,宴席间唇枪舌战,是十分剑拔弩张的一场戏,盛野尽了全力,但还是NG了,这次不怪他,几次NG都来自别的演员,这种群戏总是难免要吃NG的。
NG后大家听唐导在麦克风那头逐一交代,盛野就看着坐在唐导旁边的谭阵,谭阵也在看他,反正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视线焦点在哪里,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对视。
唐沁导演的视线落到盛野身上,皱了皱眉:“盛野,你怎么还笑啊,严肃点儿。”
盛野赶紧收了笑,“嗯”了一声,又瞄了一眼谭阵,谭阵双手仍旧环抱在胸前,只是忍不住抬起右手,拳头抵在了唇边,掩饰住了唇边的笑。
真的有点过分,盛野心想,我都不能笑了,他还在笑。
拍了一遍一遍又一遍,大家终于找到默契,一场大戏在第五镜一气呵成,盛野心里刚松一口气,就想起来谭阵,回头看向导演监视器,谭阵没在那儿,小刘哥也没在了。
他走回自己的椅子,剧本还放在那儿,上面压着他的手机。他像是明白过来,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果然看见上面好几条语音,他点开了第一条,听见谭阵说:“我走了。你演得很好,很有气势。”
后面还有五条,他又点了下一条,凑到耳边仔细听。
谭阵说:“有什么心愿吗?例如中午想吃什么?”
盛野想了想,突然就想吃牛排了,和谭阵一起单独吃的第一顿饭就是牛排,他连切都切不好,谭阵就把盘子拿过来,说:“你要顺着切。”
那时他看着谭阵耐心地一刀刀为他切好盘子里的菲力牛排,十分恋爱脑地说:“谭阵哥,你这双手特别适合演外科医生,价值千万,盛世美手!”
谭阵又一次绷不住,说:“我只是帮你切个牛排。”他把切好的牛排从桌上递过来,说,“放过我吧,好不好?”
现在回想起来,曾经那么甜蜜的画面好似也多了几分苦涩。他心想,谭阵哥,你还是不懂,怎么可以求一个爱你的人放过你呢?
语音还剩下四条,他想起谭阵说的话,忍住了没去点开,而是按住语音,感慨了一句:“被你说得好想吃牛排了啊。”
谭阵没有回复,盛野趁现在还在转场,一时半会儿不会开拍,就跑去保姆车上打算打个小盹。司机吴靖哥让他放心睡,他会帮忙盯着,不会让他睡过头。其实他上保姆车之前是吴靖哥在车里打盹的,他拍戏的时候吴靖哥都会陪在现场,还要陪着他早起熬夜,拿着司机的钱,其实干了半个助理的活儿,虽然吴靖哥和他说西媛姐有给他加工资,但盛野还是十分感谢。
中午一点半,上午的戏拍完,终于可以吃饭了,唐导在麦克风后说:“大家辛苦了,今天的午饭是谭阵请大家的,牛排,都吃得惯吧。”
剧组的大伙儿不约而同发出稀罕的感叹声。
盛野也愣住了,走出去,就看见一车子盒饭已经拉过来,全都是牛排,全都七分熟,全都配着黑胡椒酱和番茄酱。盛野去拿餐盒的时候,听见摄像组的小哥在说:“牛排虽然好吃,但还是想吃饭啊,不吃饭总觉得少了啥……”
他偷偷地觉得有点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