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绿茶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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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寂已经走向颜姝，他已经死了，此刻出现的人就像是一个梦，脱离颜姝幻境而存在的，一个真实又虚幻的梦。他亦没有劝颜姝放这些人，说到底只是个影子，好比水中的月亮，镜子里的花，所能承载的只是表面。
“不该是这样的，”颜姝呢喃，“从一开始，就都错了，我该重启这个世界。”
颜姝捧住容寂的脸。
不是没有尝试过把一切捣乱重来，她知道的东西十分有限，每一次还会引起天道的警告，在动作最大的时候，她都能感受到一种陌生的能量的波动，于是她就看到，自己死去的儿子活了过来。
看着活过来的龙景，明明可以再次轻易地取走对方的性命，但颜姝十分纠结，再让对方死一次，她似乎已经下不去手了，偶尔看到龙景还在活动，有种儿子还活着的错觉，以至于每一次，都想找一个温和的方式，让对方自己走向死亡。
容寂把手搭在颜姝的手背上，看着她没有说话。
龙景看到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是颜姝的内心在剧烈波动，可他很快又发现，这诡异的波动不是单纯来自颜姝的方向，整个贺归舟的记忆都在抖动。
由于混合了颜姝的记忆，一切都更加完整，能看到颜姝放出了莲城秘境中的怪物，引它上了战场，并且为了之后更好控制贺归舟，她故意让归云散人和还情道人身陷重围。
“痛苦，才会让人更强大不是。”颜姝就在不远处看着。
贺归舟通过颜姝的眼睛，看到自己母亲与父亲浴血厮杀，还情剑断了，道袍上全是血，还情道人一手握着断剑，微微扬起头：“归舟还在家里等我们。”
灵力使用已经到了极限，归云散人的双目流下一行血泪：“是我们失言了。”
下一刻，魔物汹涌而来，直接将二人吞没，陡然间灵气大增，一声剧烈的轰鸣声响起，刺眼的白光几乎卷席整个战场，所过之处魔物尽数灰飞烟灭。
战场上，只剩下一把剑鸣如泣的归云剑，还有断裂的还情剑。
颜姝让其他人撤退，徒留那两把剑依偎在一起，等着宋家的人来寻，等着多年后，宋若鹤将这柄剑还给贺归舟。
贺归舟目眦欲裂，抱着头痛哭蜷缩在地上。
他做了什么，他帮了谁？
容倾夜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她赶尽杀绝，就不会有后来的辞镜魔君颜姝，可就是颜姝，才导致了归云散人和还情道人的死亡，这场死亡是蓄意谋划，就为了让贺归舟成为一个孤儿。
就为了，让贺归舟和化作李阿婆的颜姝相处，种下一颗阴谋的种子。
贺归舟心中气血翻涌，吐出一口血来。
他的大半生都在仇人的掌控之下，顺着对方安排好的路一步步走过去，拿到并不正确的信息，从带走李阿婆的那一刻起，从老者莫名出现在自己脑子里起，事情就不受控制了。
只要容易暴露的，颜姝都会不着痕迹地抹除，影响贺归舟的判断。
“啊——”
整个幻境像镜子一样破碎，七零八*落的回忆散得到处都是。
少年时候的奔波，仓皇奔逃时的无措，听到父母死讯的悲凉，被宋家束缚的不甘，发现第一个线索时候的震惊……
寸寸青丝成雪，少年一夜苍老。
连带着被颜姝养出来的修为，都随着贺归舟的心境彻底暴跌，他又成了那个金丹时期的贺归舟，甚至丹田受损，能否继续修炼都难说。
世界化作一片空白，白发血衣的贺归舟跪坐在世界中央，眼神死气沉沉。
他听到动静微微偏头。
龙景猝不及防与他对视。
“龙景。”贺归舟居然喊了他。
“来杀了我吧。”
他真的没用，按照当时的时间，几乎是父母刚死没多久，颜姝就去了那个村子找他，他不知道，他看不穿，与仇人相处了好些年。
最后，还把仇人当师父，受对方的教导，听对方的话。
疯了一样与容倾夜打起来，还捅了宋明翎一剑。
“这可不像你啊贺归舟，振作些。”龙景看完了全程，对贺归舟还有些同情，这个人虽然喜欢说教，偶尔还有臆想症，但总的来说没有大问题。
刚打算走过去，胳臂被人拉住，向后跌入一个莲香味的怀抱。
宋明翎的身体滚烫，在龙景耳畔说：“他不是贺归舟，你看他眼睛。”
龙景看过去，顿时毛骨悚然。
之前被头发遮挡着看不太仔细，现在好生看过去才发现，贺归舟的的一双眸子里没有眼白，一片蠕动的黑色，像是随时会钻出来，黑气缠绕在他周身，贺归舟的额头鼓起两个淡黑色的包，那形状像极了龙角。
“来之前，关长老跟我说，当初关家和烛龙联手，在容寂的身体内种下了一种活的虫子。”龙景反应过来。
贺归舟的面容变化，不一会儿变成容寂的模样，除去一双黑色的眸子，一脸慈祥地对龙景招手：“过来，让为父看看。”
龙景皱眉：“靠，居然还占我便宜。”
宋明翎道：“我被拉进来，和那条黑龙在一起，等我想过去看是怎么回事，那黑龙忽然散了，只剩下一副骨架还在。”
这种恶咒本就邪性，带着死去的妖邪的怨念，只有一个吞噬的念头。它们多年来吞噬龙血龙肉龙魂而活，本来要被处理掉，却被不知情的颜姝给带走，还用活人的生机继续温养。
几十年下来，胃口更大。
容寂早就不存在自己的皮肉了，全被恶咒吞噬了，而恶咒伪装成了容寂尸体的模样，借助颜姝的手不断繁殖，再生的血肉都是恶咒。它想吃更好的东西，可惜看不起颜姝。
吃过龙肉，一株草怎么都掉价。
可贺归舟出现了，他被颜姝的神魂操控着一部分，是恶咒暂时所能遇到的，最好的选择，相信只要附在贺归舟身上，慢慢吞噬掉他，就能变得更强。
在贺归舟得知真相，走火入魔的那个关卡，恶咒趁虚而入，瞬间占据了贺归舟的身体。
恶咒看到自己暴露，也不恼怒，它与贺归舟的身体愈发契合，有时候像贺归舟，有时候像容寂，它没有自己的模样，吃了谁，就能有谁的模样。
瞬间，它身型散开，化作一团雾气，朝着龙景和宋明翎涌去。
火焰燃起，烧掉了大半的黑雾，可它还会再生，永无止境似的。
“你不懂，我食人间恶而生，人不死，我不死。”恶咒笑起来。
是这群人制造了它，现在看到他们这模样，真开心。
而无论它怎么释放雾气，宋明翎就用火烧。
二者将这个幻境几乎搅了个稀碎，属于贺归舟着一部分的大部分人都跟着从幻境里悠悠转醒。
一抬头，他们就能看到天空几乎变成了一片黑色，紧接着从虚空之中跑出三个人来，其中二人打得不可开交。
人们恐惧，那些情绪瞬间化作养分，再一次壮大了黑雾的规模。
宋明翎的火像是永远也用不尽，不断阻止黑雾向下蔓延，红莲盛开在空中，像是无数升空的孔明灯，照亮了漆黑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