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中所有的天雷都被叶星阑引了过来,而那些雷电此刻正交织成一个密密麻麻的龙卷风阵。只不过被卷在空中的不是黄沙,而是雷电。
也就是说要入雷电阵的中心就必须穿过那如荆棘般层叠交错的雷电,这个雷阵的威力与九重天雷劫无异,纵观整个天庭能扛过九重雷劫的神仙也只有战神凛云和灵霄两人。
时谨这一去,生死难料。
他却没有犹豫,再度运起灵力飞身上前再次冲入天雷阵中,时谨甫一进入雷电阵中便被雷电击透了腰腹,巨大的疼痛和麻痹感传来,像是一只巨手从体内穿过,捣碎了五脏六腑,全身几近抽搐般地颤抖起来。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天地万物仿佛都在眼前消失,只有阵眼处散发着骇人的夺目的光亮,他看见叶星阑还躺在中间,被万箭穿心。
时谨大喝道:“蚀月绫!!”
蚀月绫乍然从他手臂上飞了出去,只见它一路朝上飞至叶星阑身边,叶星阑已经因为承受不了那巨大痛感而晕了过去,引雷珠还在他手中握着。蚀月绫在他身周环绕着飞来飞去,一时找不到办法。
片刻,蚀月绫看准时机,灵活地穿过叶星阑身周的雷电飞至他的手边。它从叶星阑手中穿过,利落地将引雷珠引了出来。
蚀月绫将引雷珠含在正中,不断变幻形态伸缩拉扯着。
时谨紧咬着牙忍着剧痛往前飞穿,他的意识也因剧痛几度就要陷入虚无,他满额青筋暴露,面色痛苦而狰狞。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周的雷电忽然消失了。时谨的嘴角勉强勾起来,他知道是蚀月绫将引雷珠碾碎了。
晨光熹微,东方逐渐浮现出鱼肚白色,天幕间郁积了两天两夜的天雷终于消弭地无影无踪。
云间一片清明,时谨落回下方的云端,被鲜血染红的白衣在晨光的照耀下显得愈发凄凉,蚀月绫听话地重新绑回他手上。叶星阑也跟着落下来,时谨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疲惫地用手臂掩住了双眼。
“天兵天将,鸣金收兵。”随着灵霄一声令下天兵天将开始集体回撤,天界的兵一撤,妖界和人界知道仅凭自己的力量打不过,便也乘势撤了。
撤兵的动静很大,世界一片熙熙攘攘,时谨依旧疲惫地躺在原地,而叶星阑就落在他的不远处。
叶星阑周身已经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了,翅膀被折断了一半,左手依旧被冰冻着,生生接住这所有的天雷现下他的灵力已经几乎全都消陨了。天玄扇就落在他身旁,曾经威风凛凛的九天神器现下也变得残破不堪。
他的手指微微动弹两下,眼皮下的眼球缓缓转了转。金黄的太阳升了起来,叶星阑慢慢睁开眼,看见时谨躺在离他两臂长的地方,也是满身疮痍。
他勉强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容,缓缓从云上坐起,天界和人、妖两界皆已撤兵,只剩下魔族还在奄奄一息地整兵。
似乎是感应到什么,时谨睁开眼来,猝不及防地对上叶星阑的视线。
叶星阑问他:“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时谨摇摇头,没有说话。他觉得自己没有立场救叶星阑,方才他还和叶星阑打了一架往他体内插入了九玄冰。这种情况下他没有立场跟他说“我是为了救你才伤的”。
而他不说,叶星阑自然会认为时谨是因为同魔族士兵厮杀才如此伤痕累累。
叶星阑额间的魔族印记若隐若现,他气若游丝地轻唤道:“时谨……归舟......卿卿……”
时谨心中忽然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忍着身上的疼痛勉强撑起身子半坐起来,等待着叶星阑的后文。
叶星阑满眼盛着苦色,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他,“既是要走,为何不同我好好道别呢……”
“什么道别?”这个问题时谨是答不上来的,他不记得此事,也不明白叶星阑说的到底是什么。
时谨沉默着,再抬眼对上叶星阑的目光,那人满眼都是失落和难过。那深切的悲伤在他眼中形成一个漩涡,任谁看了一眼都会陷入和他一样的心痛之中。
似乎早就料到了是这样的回应,自己又何必执着,叶星阑无声地摇了摇头。
“天地万法,皆为我心,九幽玄冥,悉听吾音。”他伸出双手指向时谨的额间,一股微薄的湛蓝色灵力泄出,叶星阑用尽最后的灵力施了法咒,“白泽时谨,我以魔神之名诅咒你……生生世世,我要你喜乐无虞,岁岁长安……要你日无所忧,夜无所虑……要你……要你......再遇良人,白首偕老。”
叶星阑已经哽咽的不成声,他嗫嚅着,用尽全身力气,“我要你……要你......要你……记得我。”
言罢,他最后一点法力也消弭不见,他身上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他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字条递给时谨。时谨打开字条,只见上面写着“前尘往事了云烟,与君岁岁长相别。”
叶星阑红着眼眶,目光定定地望着时谨半分也不移开,像是想再说些什么,却许久未见他开口。他凝望时谨半晌,微微张口却终究一个字也未吐出,眼角垂落一滴孤星般的泪。
他的目光温柔却又决绝,看得时谨心里没来由的慌了一下。
“怎么了?这是什么意思?”时谨接住字条连忙问他,可话还未说完,却见叶星阑整个人毫不犹豫地往后一仰,时谨伸出手想抓住他,却扑了个空。
霎时间,叶星阑整个人从云端坠落而下,像是对世间毫无留恋一般,万念俱灰地坠入了下方的永劫道。
“阑安!!!”时谨想飞身去接他,可不知为何身子却被牢牢钉在原地,半分也动弹不得。
“夫君!!!”永劫道旁,传来沈归舟悲痛欲绝的呼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