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沈归舟自己就是神啊,要他去信奉谁呢?要他去跪拜谁呢?要敬何方神佛叩多少头才能将叶星阑找回来呢?
沈归舟茫然地站在原地,任由风雪卷打着自己。
既是无人可拜,便拜爱人作神明;既是无所仰仗,便敬爱人作信仰。
叶星阑虽被世人传成魔头,但沈归舟很清楚叶星阑身上拥有着凤神和战神的纯正血脉,灵霄也曾说过,他虽是魔,但亦是神。
叶星阑的魂散了,散作了风霜雨露,散作了花鸟鱼虫,散作了江河树石,于是对沈归舟来说,风花雪月是他,山峦大海是他,日月星辰是他……入眼万物皆是他。
朝着这万物一拜,拜的也是心中的人。
于是,他当真双手合十虔诚地闭上双眸,心中默默祷告着,愿叶星阑能保佑自己找到时空之境。祷告完后,他跪地叩首、以额抵地,而后又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又重复之前的动作。
他像朝圣一般,朝着北方几步一叩首,心中是无比地虔诚和宁静。
他才知道原来极北的地方是没有黑夜的,没有日升月沉的变幻,他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身上的衣衫近乎全被雪水濡湿了,冰冷地黏黏地贴在身上,膝盖和额头早已是青紫一片。
身上的许多地方已经快要失去知觉,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在想也许他马上就要磕死在这了,他马上就要化作雪花飘散在这茫茫雪海之中了。
死就死了吧,陨就陨了吧。
也好……总比这样活着强,总比这样当个行尸走肉要强。
他太痛了,他太疲惫了,他太绝望了……
胸口的旧伤像是又复发了,身上的骨头关节都在叫嚣似的疼痛,脑子又沉又重,像在被棒槌碾压。
他眼中的世界慢慢缩小成一个白色的小圆点,意识慢慢陷入又深又沉的大雾中。
他陷入了一个很奇怪的世界,这里的人们说着差不多的和自己差不多的语言,但是这里的房屋街道、人们的穿着打扮都和从前有着极大的差异。
男人们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洋服,将皮面的鞋子擦得和头发一般锃光瓦亮,女人们则穿着贴身的长裙将身材衬得凹凸有致曲线分明,只是那裙子的叉开得十分高,沈归舟慌乱之中收回了视线,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沈归舟被一个年轻妇人拉着手匆匆忙忙走在街上,只听街上的人说什么南京城守不住了,政府要撤到重庆来了。
奇怪的是在沈归舟眼中,远处的天空和地平线都平白变成了白纸般的纯白,周围人脸上也泛着萎靡的没有生气的白色,看起来苍凉破败,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这时的他才七岁,昏暗的灯光下,一个年轻妇人拉着他,恳求另一个老头子收下他
“老神仙,我这孩子以后就跟着你了。”说着,从随身的口袋中掏出几个银元,“我没什么本事,全身上下也就这么几个元子了,只希望他以后跟着老神仙学点本事,也不至于饿死了不是。”
那老头子见到银元,双眼猛地射出光芒,“放心,只要我这戏班子一天有戏唱,就饿不死他。”
妇人陪笑道:“您这梨园正如日中天呢,我自然是不担心的,我还盼着这孩子大小能成个角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