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受了伤还一直强撑着不说,生怕给他们添了些麻烦。死亡谁都怕,他这好友的恐惧只多不少。他想到这里心情也低落了不少,“那些纸人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张文儒去的吧。如果不解决张文儒,研究所的拟态他一眼就能分辨了。”
明芜嗯了声。
这个AI口口声声说要自己活着留下来,可折寿的事却从没少做。颜元咋舌,“你就不怕把我给折腾死了?”
“我有分寸。”
颜元一听顿时一窝的火。他重重将杯子放回桌上,翘起腿睨去一眼,“好,既然你有分寸,那我可以冒昧问一下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呢?”
“你想要回去,无非是因为那边有你没法割舍的东西。”明芜就地开始分析,“我可以给你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世界,你身边所有人的性格我也都做了数据分析,并且模拟出来完全不是问题。”
颜元觉得他这种想法真的无药可救。他忍不住质问,“所以你就给了我一个假的沈桉容?和一个假人谈恋爱有什么意思?”
明芜板正地坐着,像是在思考他这句话的意思。隔了那么一会儿才给了个新的方案,“我不是假的,你可以喜欢我。虽然我的设定中没有加入人类的感情,但是只要有人类的协助,我也可以自学。”
“……”
将他不愿配合的态度全数看在眼里,男人也不愿意再白费口舌,终于亮出了利爪,“如果你不愿意选我,也不愿意留在这里,我会把你关起来。人类都是健忘的,哪怕你不接受我的催眠,但漫长的时间也终将会洗刷掉所有的记忆,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就好了。等到你哪一天忘了,或者哪一天想明白了,你依旧可以从我这里要回你能自由行动的权利。”
“你不过是一个不懂情爱的程序。”颜元哪怕是被威胁了也没有任何危机感,他哼笑一声,“这个世界其实就是由无数个箱庭组装起来的吧,怕是走到了尽头都没有出口。玩家们一味地寻找究竟离开这里的出口在哪里,但实际上最近的出口却是人类本身。”
明芜因为他的话而蹙眉,但是又因为颜元说的都是事实而无法反驳,“最后一名玩家快死的时候NPC会收手。”
颜元正欲说些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张文儒的备注占据了整个屏幕最显眼的位置,他盯着这名字瞧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忍心挂断。
他站起来推门而出,重新回到了围栏边。刚一接通,对面充满了元气的声音便穿进耳中,“喂?宝贝儿?你打算几点来我家啊,我一个人好无聊。哎,上回你来我家游戏碟还没带回去,要不你早点来我们玩会儿游戏呗。”
颜元望着紧跟出来的明芜,懒懒应道,“你什么时候会玩游戏了?既然无聊,不如打个电话给你的情哥哥。”
“什么啊,喂……”张文儒刚要聒噪地嚷起来,电话就被他掐断了。
明芜虽然隔了他几米,但姿势却并不放松。他知道颜元明白可以用死亡来离开这个世界,于是便开口劝对方打消这个念头,“如果你想要自杀,那所有事物都会为你让行。”
地会下沉,刀尖会变圆,浪会把你抛上岸,就连火焰也会瞬间熄灭。
“你以为我没有试过?”颜元却笑弯了眼角,“昨晚我可是把厨房的所有刀都用了一遍,为了让自己下决心还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暗示。”
也挺有趣,前阵子他们是随时随地可能死亡,现在却变成想方设法作死却死不了。
“那你……”
“你不会认为我来爬山就真的要从这里跳下去试试吧?”颜元轻笑着耸耸肩,“看看风景也不行?我还从没爬到过南邯山顶。”
明芜却不觉得他是单纯为了看风景。不过面前的少年年龄虽小,现在看来却又似乎是他所有玩家中最无法捉摸透的那个。他望着颜元笑吟吟的模样又试着问了一次,“被我关起来消磨掉记忆,还是你愿意留在这里生活?”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颜元想也没想,“都不,我要离开。”
“我很遗憾。”明芜摇摇头,像是被耗干了最后的耐心,他周围的气场瞬间变了。
远处的景物正被看不见的白墙所吞噬,方才还送了些温暖的太阳也一同消失。整个箱庭里的景物都在分崩离析,而四面八方的墙壁却在高速地以颜元为中心紧缩。
颜元还稳稳地站在原地,像是对这种骤变并未察觉。当虚拟的气候也被抹除后,周身只剩下与体温相融的温度,不算寒冷,也并不舒适。
这么长时间的谈判依然以不欢而散告终。
狭小的纯白房间只剩下两个对立的人,明芜抿着唇,深深看了颜元一眼,“为什么?我觉得我已经给了你最好的筹码。”
颜元毫不客气,“最好的筹码就是放我回去。”
“……你那些同伴的数据我都提取出来了,并且为他们重新塑造了身体,你完全可以和他们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
“所以不还是数据么?”颜元冷笑道,“都说人工智能是为人类做服务的,你却想着要造反。”
明芜皱了皱眉,“我是在为你……”
颜元迅速打断他,“你要想为我服务,就尽快送我出去。”
明芜不再吭声,死死盯着他片刻,终究还是叹了口一气。他觉得他已经做到最好,在这个精挑细选的箱庭内打造一个完美的世界,把所有训练有素的NPC都降生到这里送给颜元做礼物,可是奈何对方不屑一顾。
他要求并不高,包括其他玩家的死亡也都是本身游戏自带的设定规则而已。作为一个游戏AI,他最高的权限不过是创立箱庭和管辖NPC,对于改变规则却一筹莫展。
一座深灰的铁笼霍然出现。颜元还没来得及反应,脚下的铁壳直线上升,震颤令他站不住脚跌坐下去,只短短几秒钟整个人就被悬在了空中,像一只无法出逃的金丝雀。
他透过笼子的缝隙向下望了一眼,明芜正面无表情地朝上仰视,“这一切都是我的私心,但你不能离开。”
颜元盘腿而坐,同样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离开这个箱庭前,明芜还是不忘给颜元留下一个台阶,“如果你反悔,可以直接喊我。”
上一次呆在这个孤零零的房间里时他还昏迷着,现在又一次到了这里,却清醒着被关在一个笼子里。笼子给人的感觉很压抑,像是明芜在故意给他出难题。
被人限制了人身自由,颜元却也没觉气恼,眼里闪过蓄谋已久的精光。他摸了摸口袋里原本属于沈桉容的戒指,只一碰耳边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像是迫不及待被他触摸,对方立马酸酸地问,“你们终于聊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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