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元?”颜太太也被吓醒了。他们本身的房间就相邻,颜元听到颜母的声音才回想起来——他差点忘了,情人节这天他爸在国外呢,回不来,怎么可能带家里人出去吃饭。
所有和他接触过的人对颜父的印象都不深刻,明芜也根本不知道颜父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角色,只是一昧地按照自己的想法给他施加了一个好丈夫、好爸爸的模板。
颜元晃晃腿,还没来得及站起来,摆在桌子上的手机先一步响起。他勉强扶着床站起来,看了眼来电显示就接通了,还特地将话筒挪开了些,免得对方声音太大压迫了自己的心脏。
“啊——颜元!我他妈是不是在做梦啊!卧槽!靠!我!我!我我我……”张文儒整个人已经语无伦次了,“不是梦吧?我他妈回来了?啊?我回来了——呜呜呜!我没死啊——”
颜元好笑地听着,他不忘先关闭待机的电脑,随后才抖了抖身上的水渍一瘸一拐去开灯和开门,直到看到门外两个勾着头的人后心里才踏实一些。
“哎哟小祖宗,怎么折腾成这样?粥洒了?”王姨被他的模样惊到了,“脸怎么这么白?摔疼了没?”
颜元摇头笑了笑,“没事,就不小心撞了一下。”
电话里的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也暂时收了声,王姨却不停地问他哪里痛。毕竟这可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摔着碰着她都会心疼。
颜太太打量了他一圈,见的确不像是有什么大事的模样也稍稍放了心。她伸手摸了摸颜元的额头,“没生病就好,先去洗个澡吧,明天早上我向学校替你请个假,你就在家里好好休息。”
颜元想要拒绝,但他不知道在游戏世界的影响会不会带到现实里,他毕竟已经一夜没有合眼了。想到这里,他还是乖顺地答应下来,“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嗯,那妈妈也去睡了。”颜太太点点头,离开前还是没忍住停下来多嘱咐了一句,“你洗完澡就睡,别熬夜知不知道?”
“知道啦。”
都是温暖的。
王姨手忙脚乱地拿了抹布和水桶来替他整理房间,把悬在半空中的鼠标键盘都放置回了原位,又将撞到墙的椅子重新推回了桌子前。做这些事的时候她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以后睡前还是把锁给打开吧,不然哪天你出了什么意外,我和太太两个人都没法进来。”
颜元忙应下来,“下次不会了。”
“哎,姨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是大孩子了,有自己的隐私空间是应该的,但姨这心里就是不踏实,总怕你出点什么事。”
王姨背对着他,不停地擦拭着地板上溅上的水渍。她孩子离家早,又是住校又是离家远,成家后更是一年到头见不着几面,现在基本所有的心思全都扑在颜元身上。
“姨吓坏了,以为家里来了小偷,生怕对你不利。”她在桶里洗了洗毛巾,“和朋友打电话呢?”
“嗯,张文儒。”
王姨擦掉最后一丝痕迹,离开前还颇为操心他的身体健康,“别打太久了,早点洗个澡,有什么事还是明天再说也不迟。”
“好。”颜元离开了那么久,这时还有些不太习惯过多交流,只能带着点歉意稍稍点了头,“您也去歇着吧,不用担心我。”
王姨见他都开口撵人了,也就只能再添几句话合上门离开。
一听到关门声,电话那端又开始哭诉。张文儒死的淡然,这一下回光返照终于知道发泄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啕,“我吓坏了呜呜呜……颜元你快跟我多说几句话呜呜呜,我他妈手都在抖啊……卧槽我跟你说我刚刚一睁眼,我身上还骑了个眼生的男人呜呜呜……他你妈的吓我一跳啊我心都被吓飞了,他强/暴啊呜呜呜……”
“……你确定不是你之前带他上床的?”颜元头疼地揉揉太阳穴,“还有,把脏话憋回去。”
“是……是吗?哎好像是?不这不是重点啊颜元……你不知道,他被我赶走之前还问我是不是有隐疾呜呜呜……他说我硬……硬不起来啊!颜元,我不干净了啊颜元!”张文儒缩在套房凌乱的大床上哭得气都喘不匀,“你不知道他最后留给我什么样的眼神啊!他肯定要出去乱讲说我萎了呜呜呜……”
他见颜元不说话,一副不爱搭理自己的模样,又猛地坐直身体靠上床头,胡乱往身上套皱巴巴的衣服,“不行,我要回家,我要做一个爱惜身体的好青年……你别挂!我不是要和你说这些的!嗝……哎哟我靠怎么还打嗝了……你就陪陪我,我怕死了,我真的还活着吧?啊是不是是不是?嗝!”
颜元眼角含笑,嘴里却依旧不饶人,“这不活得活蹦乱跳么。”
张文儒下了床后第一件事就把房间里所有的灯打开壮壮胆,闻言小心翼翼又连忙追问,“真出来了?再也不用进去了?”
颜元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看你这样还想回去。”
“别……嗝!别瞎说!等等等等你先别挂电话……”
张文儒那边忽然传来一段呼叫保持的提示音。颜元握着手机没有挂断,紧张的情绪被张文儒带走了一些,这下他终于想起那件被自己遗忘的事情。他离开游戏世界前光顾着和沈桉容贫嘴,却忘了要一个电话,看来冲个澡后他也没法睡,还是得把人揪出来才能安心。
张文儒的通话保持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还不到一分钟电话就被重新接通。不等颜元细问,张文儒语速飞快地交代了一句,“我姐在酒店楼下我靠!她查到了我的位置!我死了颜元!啊我死了!你等等,我要离家出走,你这回千万千万要收留我!”
吓得连嗝都不打了。颜元哼笑一声,“你就老老实实回家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吧,明天下午学校见。”
“你还是不是兄——”
颜元不等那抬高分贝的声音折磨自己的耳朵,先一步将电话给挂了。他手里准备拿来换洗的睡衣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他攥出了褶皱,一旦空气安静下来,他依旧会觉得难耐,不过总归是要适应调整的。他将睡衣抖平搭在床脚边,打算在洗澡前先下楼喝一点水润润发干的嗓子,但将门拉开一条缝后,楼下却传来刻意压低的谈话声。
是王姨正在接住宅电话。
“对……您好。”
“啊,可是先生不在家,这个点夫人也休息了,不知您……”
“您找少爷?少爷身体有些不舒服,也已睡了,真是不好意思。”
“您是少爷朋友?那……您看,要不您有什么事先和我说,明日等少爷醒了我再转告他。”
“嗯……好,好。我知道了,沈先生。”
颜元被最后的称呼搞得一愣,连忙转到楼梯旁追问,“是谁打来的?”
王姨循声诧异地抬起头,如实答了,“是一位名叫沈桉容的先生。”
他有些急,生怕自己错过什么。等听见那个让他朝思暮想许久的名字后,他压根顾不上拖鞋,撒着脚丫顺着楼梯就跑了下去。
“哎呀,鞋子怎么都不穿……”王姨头一回见他这样,以为是有什么要紧事,连忙转交了听筒,转身替他去房间里捡鞋子。
颜元将听筒紧紧贴到耳朵上,喉结因吞咽而上下动了动。他太紧张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电话里谁都没有说话,一时间只能听到两端或轻或重的呼吸声。
他设想过他和沈桉容在现实世界中见面的情景。应该是一个拥抱或者一个亲吻,一个眼神也好,但像现在这样守着听筒的情况却让他不知所措。他有很多话想说,却又无从下口,只能抖着唇耗着一分一秒,直到王姨替他拿来了拖鞋也想不出开场白。
漫长的等待后,还是对面人先开了口。
男人故意逗他,“喂?是警察局吗?我出来买东西,但是半路不小心丢了钱。请问有看到我的小元宝吗?”
颜元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他握着话筒的指节都有些泛白,故作镇静回复道,“这位先生您好,这里是警察局。失物已经有匿名人士送来了,但还需要您亲自前来确认领走。”
沈桉容沉沉笑了几声。
“好,请看好我的元宝不要让他和陌生人乱走,顺便告诉他……”
“我明天就来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