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楼,是孩儿建的,”杀香月缓缓开口,“您现在站的位置,今年三月便死过一位北镇抚司指挥使。”
李梦粱笑了笑,仍是从容不迫的风度:“我知道。午间听说邝简劫囚了,我知道你今夜一定会来。”
杀香月的一颗心,情不自禁地抽动了一下。
眼前这个男人其实并不吓人,他教他武艺,却很少动粗,永远低眉浅笑,语声淡淡,仿佛人世间没有任何人事可以惊动于他。
“我父亲……”
杀香月声音颤抖,每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我全家,是你害的?”
“是。”
李梦粱没有回避,眼神淡漠、辞气清醒地对他说:“孩子,你信我,我起初并不想赶尽杀绝,你父亲合该在奸污案时便知难而退。”
那一刻,杀香月想笑,却发出一声比哭还难听的哽咽:“好……”
他声音冷涩,面朝李梦粱,缓缓抽出手中匕首:“我无话可说了。”
“好。”
李梦粱亦颔首,摊开手掌:“来报仇吧。若不是我,你不会遭遇这么多沉重的事情,你会有父亲,会有母亲,会有兄弟姐妹,会以吴家小公子的身份长大,令尊令名在朝,宦海本该步步高升,十几年后你遇到邝简,你本该是他一见倾心的文雅公子,他不会骗你,不会伤害你,不会一边喜欢你一边算计你……”
杀香月提刀,坚如白石的手忽然难以抑制地簌簌发抖——
李梦粱诚恳地说:“孩子,很抱歉,把你逼上这样的绝路。”
“啊——!”杀香月的喉咙里忽然滚出一声痛楚到极点的嘶叫,手中青光狠狠一记平斩,直接扎进李梦粱的喉咙里!李梦粱不躲不避,背脊“砰”地一声被抵在质地坚硬的当归头上,古老优雅木质花纹浸过温热粘腥的鲜血,源源不断地顺着柜角滴滴淌下,长久的静默里,男人唇边缓缓露出浅笑,看着这个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用自己最后一分力气,轻轻地,如释重负地抚了抚他的后背——
……哭是没有用的……
杀香月骤然惊恐地撤退,只见刚刚还侃侃而谈的男人忽然没有了声息,高大的身体山崩一般扑倒在地——
……你哭得再大声,死去的人也是听不到的……
杀香月觳觫震颤,肝胆尽裂地抵住桌案冰凉的边角,瞪大了眼睛看着满地哗哗流出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