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秋雨连绵不绝,一连下了十余天,他高烧不退,梦里都一直在哭,他把他抱回来,凄风苦雨之中他和这个陌生人依偎在一起,天地之间,他只剩这么一道庇护。
杀香月剧烈的喘息着,肺部就像是一口破了洞的老风箱,发出嘶哑的、断断续续的喘息声!紧接着他骤然踏前一步,猛地抽出百子柜,“哐当”一声弯腰殴打在李梦粱的脸部!
“阿简,不止你们朝中正直的官员憎恨王振,太平教也憎恨,我义父也憎恨……”
鲜血飞溅起来!溅出一朵接着一朵的血花!空气中传来连续不断的、沉闷的击打声,一下下砸出震天的、心惊肉跳的山响!
“当年我一家三十余口斩首,是他救下的我,教我本事,让我活命,带我认识这人世间……”
杀香月步伐急乱而踉跄,光洁雪白的脸上,飞溅上一层鲜血和肉沫——
“……他和我的生身父亲,本没有什么分别。”
夜光孤寒。
巷口的夜猫接连不断地凄厉惊叫,那沉闷的敲击声不知在逄府空空的大楼中究竟持续了多久,深紫色的人影终于声嘶力竭地平静下来,深紫色的湖绫垂坠在地上,涸着血肉,杀香月一口一口地喘息着,平静无波地抹了一把脸,神色既无难过,也无哀伤。
“哐”地一声,他丢下硬如铁石的当归头,走到那一滩血肉边上去,好整以暇地绕着尸身端详了半天,悠悠俯身取下那还没有砸烂的玉扳指,缓缓地,戴在自己的手上。
扶厦之将倾(1)
黑暗,一望无际的黑暗。
睡梦中,邝简只感觉到胸口一阵一阵的疼痛,周遭人影嘈杂,他看不清那些人的面貌形象,只能看到黑压压的影子快速地闪动,狂躁慌乱,气喘吁吁,他们在说些什么,可邝简匆匆过耳,一句也听不分明,只能随着大流往上一步一步地走,他攀上一个陡坡,脚下砖石坚硬,触感类似他爬过的城墙,紧接着他听到一声锐响,有人在他身边栽倒,他毫不犹豫地去拉,脚下却忽然一空,身边人登时从城墙上直坠而下!
“香月——”
邝简一个激灵,当即坐起!不想猛地拉动了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你醒啦?”
邝简心悸般在噩梦中久久缓不过神来,扭头看向守候已久的四爷,再游目四顾:“这是哪?”
四爷小声地跟他比口型:“守备衙门值房。”
此处布置与别处不同,隐隐透出典雅华贵,屋外还有低低的争执之声,邝简一愣,想到昏迷前自己劫了法场,又想到刚刚梦中景象,当即心神不宁地指了指小案,四爷会意,转身帮他斟了一口茶,容他先喝口水定定神,就在此时,李敏大人渊渟岳峙地走了进来,压着眉头上下看了看邝简:“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