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槐安已经什么都听不见去了,他站在暖气十足的办公室里,整个身子却从脚趾凉到了头顶,他手指紧紧抓着裤边,一边庆幸着叶寄川刚好逃过了这一次世俗的厌恶,又一边迫切希望叶寄川能陪在他身边,而不是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孤立无援。
校方技术人员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删掉帖子,可无奈这件事已经被传的沸沸扬扬,可以茶余饭后细细道来的八卦给枯燥无趣的高中生活投入一颗惊天大雷,微小的火苗在无数好奇心的驱使下形成了燎原之势,许槐安被班主任领着回教室的时候,里头的吵闹声不绝于耳。
“他真是同性恋啊?”
“看不出来啊…”
“怎么看不出来,他和叶寄川每天都腻在一起,仗着两个男生在一起没人会怀疑,光明正大谈恋爱呢。”
“果然人不可貌相。”
“你看到那几张照片没?看得我生理不适。”
“我没看到,谁保存了吗?让我看看。”
许槐安顿了顿脚步,温吞着步子挤进教室里,里头的嘈杂声戛然而止,无数双目光死死盯着他,仿佛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看看这同性恋的血是不是也和普通人一样,是鲜红的。
许槐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位置上的,他头晕目眩,同样经历的碎片在脑海中破碎拼凑重叠,眼睛充血,难受极了,他趴在桌子上浊浊呼吸着,现在班主任盯他盯得厉害,许槐安不敢拿手机出来跟叶寄川联系,他怕手机要是被没收了,自己可就真的没半天路走了。
硬生生熬到了下晚自习,剜骨割肉似的目光在回宿舍的路上,一声小小的“他是许槐安吧!”拉开序幕,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跟寻着许槐安的身影,让他无处遁形。许槐安疾步冲回了宿舍,把门反锁,着急忙慌掏出手机,给叶寄川拨了一通电话,对方手机关机。
叶寄川还没下飞机。
许槐安无力跌回床铺上,他半分睡意都没有,死死搂着被子,企图在上面汲取到一点叶寄川的味道,好给自己浑浊的大脑充充能。他感觉好疼,头皮很疼、脸颊很疼、身上细细碎碎挨的拳头很疼、被盯了一晚上的后背很疼…要是叶寄川在,他会揉揉自己的脑袋,亲亲自己的脸,温柔地哄着自己,然后又吝啬地把柔情藏起来,出去为他报仇…不对,叶寄川是根本舍不得让他疼的。
许槐安太想叶寄川了,无助的时候期盼叶寄川能凶巴巴点点他的脑袋,说怕什么,天塌下来还有我川哥给你顶着呢。但许槐安现在能回忆起来的,最深刻的竟然是叶寄川今天拔腿离他越走越远的背影,怎么好像如此决绝,仿佛再也不愿意回头了似的。
许槐安不知道怎么坚持怎么挣扎,他只是对这种辱骂经验多,但处理方法依旧迷糊得很。他忍不住想,要是叶寄川在会怎么样?会直接掀翻桌子,冲到后排几个嘴碎又脏的男生面前,揪住他们的衣领,连人带桌一个个打翻在地上吧?还是在他妈妈厉声骂他们恶心的时候,义无反顾牵起自己的手,告诉她们许槐安不需要你们这种父母了,他已经有我了。
宿舍里万籁俱寂,许槐安轻轻颤着睫毛,呼吸平稳,眸子里的清明渐渐散去,精神上的重大压力让他泛起迟来的睡意,许槐安无意识喃喃着叶寄川的名字便沉沉睡去。
叶寄川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收到关于国内的讯息,他才刚下飞机,找到他爸派来的秘书开的车,一边掐着手机重启键开机,一边跨上车子,一上车就被人狠狠按住,叶寄川下意识挣扎,可他爸早清楚叶寄川能打这事,找了好几个高大的美国保镖,第一件事就是把叶寄川的手机给抢了。
叶寄川被狼狈地按在车后座,他暴怒抬头,叶寄洋嫌恶的表情不偏不倚落到他眼中。
“哥,你还真能刷新我对你的认知唉,居然搞同性恋?”
叶寄洋是根本不想让叶寄川来美国的,可恨他爸爸对这个大儿子一直不死心,每天变着法儿让他妈把叶寄川叫来,这次被通知说叶寄川在学校又犯大错了之后,干脆直接搞了个病危通知,把叶寄川给骗了过来。
“我以为你早就没半点心了,居然还会被这样拙劣的谎言欺骗到,怎么?你不会对爸妈还有期待吧?”
许多年不见,叶寄洋长开了些,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也染上了世故人情的味儿,比以前单纯的坏更让人厌恶得慌,叶寄川被钳制住,被锁链拉住狂怒的野兽,嘴中的獠牙锋利得能瞬间撕破敌人的喉咙,叶寄洋被他这样的目光盯得后背发麻,下意识道:
“你们几个把他抓紧一点,他可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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