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学校第二名差了他快二十多分,我还是更想听听680分怎么考出来的。”
“学校哪里还敢让他拿话筒说话。”
许槐安倒不怎么在意是他发言还是林嘉木发言,他唯一想说的已经说完了,最可惜的是最想让他听见的那个人不在。许槐安干脆连冲刺动员大会都没去,坐在教室里淡定地刷卷子。许槐安自控能力很强,他会非常认真地安排学习任务,基本上没什么外界因素能影响他,当然除了叶寄川,以及想念叶寄川。
离高考剩不了多久了,许槐安不允许自己花太多的时间想叶寄川,越想心尖儿越痛,无声的分别是容不得细想的,会在不断的猜疑和不确定当中把信任一一瓦解。
他带了只耳机隔绝从动员大会结束回来队伍中嘈杂的声音,手指按着草稿纸,清楚而熟练地写下解题过程,中指指关节被墨水印得有些狼狈,却丝毫不影响他再次把罪魁祸首抵上去继续蹂躏。一题解下来,班上的队伍挤进教室里,一一涌回自己的位置上,许槐安一边瞥着手里的计算结果,忽然感到喉间干涩,伸手从屉子里捞水杯,之间倏地碰到一团塑料纸团,他拿出来一看。
是叶寄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吃大白兔的时候丢到自己抽屉里的,许槐安轻轻展开糖纸,上头画了一只很难看的小兔子,线条弯弯扭扭,嘴角倒是非常明显地向上翘。
许槐安抿了抿唇,把糖纸收进文具袋里。
一直到高考前一天,这张小糖纸还在文具袋子里,许槐安翻笔和橡皮擦的时候掉了出来,许槐安轻声叹了口气,大家都希望尽快高考,快点熬过艰难的备战时间,只有他希望日子再长一点,有盼头的日子再长一点,每天起早贪黑背书背到喉咙嘶哑的日子再长一点。
但已经要结束了。
“小兔子加油。”
许槐安轻声念道,语气不像叶寄川,许槐安又清了清嗓子,故意把声音放轻放淡些,带着点不情不愿的感觉,一开口特别像叶寄川,就连不受控制的眉毛挑动的角度都惊人相似:
“小兔子加油。”
许槐安眉间一动,自问自答:“好。”
高考结束这天特别热,许槐安额头全是汗,挤在出考场的人里头,听着周围的人碎声杂杂,什么声音都有:要去约着大吃一顿的、准备去毕业旅游的、对答案和制止别人对答案的、想策划表白的……许槐安轻轻瞌着眸子,他被晒得跟焉了条的白菜似的,巨大的铁门被打开,从独木桥挤过的人们争先恐后往外涌,外头等考生出来的人特别多,迎接着小孩们,张嘴不知道说着什么,脸上的喜意明媚。
许槐安突然很想说点什么,说他凌晨五点半就起来看书、考试前几天喉咙几乎说不出来,声带撕裂、他刷的卷子都快堆满了一整个衣柜、他不喜欢说自己是第一名,但其实很喜欢当第一名、他很累但是也很满足,因为今天最后一题是刷过好多遍的一个题型、他今晚想吃火锅,但是好像只能吃清汤……他想说的话特别多,但许槐安霎时有些失语,他怔怔看着人群,半边人群末在夕阳里,许槐安眸底清明,人群熙攘,却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能说上一句话的。
许槐安租了个很小的公寓,刚好够一个人住,搬进去之前他准备去叶寄川家里去顺点之前落下的生活用品回来,大学学费不便宜,钱得省着点花,钥匙藏在熟悉的位置,许槐安轻轻推开门,竟又忍不住在心里生起小小的期待。
期待瞬间被满屋子的白布给终结,许槐安喉间一哽,后头突然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哎?你是谁啊?”
“我是这个房子主人的朋友,他,他这是?”
来的是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妇女,声音干脆利落,十分善谈:“房子卖给我了,你是他朋友啊,他还剩了点东西在这里,你给拿走吧,我快要搬进来了,到时候可能都会丢掉。”
许槐安生生捏住门框,指尖泛白,低声问道:“你跟他怎么联系上的啊?”
阿姨表情疑惑,回答说:“这是什么问题?就电话联系啊,他们全家都搬去美国了,房子空了就找中介卖,刚好我也需要,就问了电话联系的,虽然是跨国电话,但话费都是在房子里里头给我折扣掉了。”
许槐安粗粗喘着气,死死盯着被清理出来的箱子里,叠在一起的两个情侣水杯、叶寄川常用的毛巾、一盆已经干枯的多肉…还有杂七杂八好多一起置购的东西,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
“虽然是二手房,但是这房子的装修风格还不错,卖家说把没用的生活用品都丢掉就行了,我看都还好着呢,就没舍得丢,看会不会有人过来拿,你是他朋友吗?你拿走吧。”
“但是估计你也转交不了了,他们一家好像已经在美国定居了,不会再回来了。”
阿姨看了一眼面前的小男孩,只见他动作缓缓,抱起地上的箱子,因为太重还踉跄了一下,差点摔跤,然后拒绝了自己的帮忙,一个人把箱子抱了起来,全程低着头,哑声说了句谢谢,在交钥匙的一瞬间,瞥见他一张小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两条泪痕,眼睛血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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