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林溪沉默，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好。”
这一次，去了海南，一切都会结束。按部就班，过该过的生活。他们总要往前走，从叶沂南离开那天，从去海南的那天。
关于叶沂南永远都是最沉重的话题，有些美好，也只能存在于记忆里面。
随着时间有可能忘记，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晚上回去，叶林溪的话都很少。一路都是低着头，从沉默的开始到沉默的结束。
鹿丞一直陪在叶林溪身旁，他什么都不说，给叶林溪足够的时间。
他永远都不会去想代替叶沂南，正如叶沂南没有办法陪伴叶林溪一样。叶沂南会成为叶林溪的一部分，是愧疚也好，是任何感情都罢，都不需要叶林溪在他面前加以掩饰。
第二天晚上是去海南的飞机，他们什么都没带，除了几件衣服就是叶沂南的骨灰盒。
自从将叶沂南的骨灰交到叶林溪手里，她都没有碰过这个东西。
叶林溪从来不碰这个，她觉得碰了这个叶沂南就真的不在了。所以只是放在那里，有那么一刻会以为叶沂南还在。
当把骨灰盒放在行李箱里，叶林溪怔证地看着骨灰盒。
“他真的不在了。”叶林溪满脸泪水：“他陪了我二十年，他不在了。”
“嗯，以后我会在，你的生活会一直有我。”鹿丞轻轻抱着叶林溪：“乖九，不哭，我们不哭了。”
“他真的是个很差劲儿的人，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恨他，唯独我不可以。”
因为啊……
叶沂南真的对叶林溪很好很好，好到把心脏给了她。好到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会放到她面前，甚至答应她所有无理取闹的要求。
海南的晚上，一阵冷风。还没到秋天，叶林溪只觉得冷。
是从皮肤深入到骨子里面的寒意，到最后蔓延到心脏。叶林溪只觉得心脏是冷的，就连最简单的心跳也是机械地跳动。
她知道，这会是她最后一次来海南，是唯一一次。
从此以后无论是出于怎样的目的她都不会出现在这里，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走吧，我订了酒店。”鹿丞搂着叶林溪：“我们先住一晚，明天再去，订了后天的机票回北|京。”
“嗯。”
叶林溪点头，到酒店之前她都不怎么说话，一直沉默不语。
很多事情都是鹿丞在身边处理，没有鹿丞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最简单的谢谢太过见外，最深沉的感情她只能尽可能回应。
那最真挚的感情让叶林溪心里一片柔软……
鹿丞知道这时候叶林溪的心情不会很好，他也只是陪在叶林溪身边。
早上，叶林溪很早就醒了，鹿丞起得更早。
“你……不会又一晚上没睡吧？”叶林溪坐起来。
“睡了，平时起得都早。”鹿丞指着桌子上的东西：“刚买了早餐，吃点吧。”
“嗯。”
鹿丞从后面抱住叶林溪，下颔抵到她肩膀上。
叶林溪没动，靠着鹿丞。
“乖九，不难过。”鹿丞声音低沉：“你说的对，哪怕他千不该万不该，他对不起国家但唯独对得起你。就在这一点上，我什么也不会说。”
“鹿丞……”
“我什么都不说，但不是原谅，他做的所有事情都不能因为他的死而抵消。”
“我知道。”叶林溪的点头：“这就够了，这……你不恨他，这对我来说就够了。”
早餐没有吃多少，这时候也没有人有心思把早餐吃完。
海南的空气很好，风也温柔。嬉笑的小孩儿，路上匆匆掠过的行人……
叶林溪抱着叶沂南的骨灰盒，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叶沂南执着来到海南。也许是海南风景好，也许只是想随便找个地方重新开始。
无论是哪种情况，最后叶沂南选择的是这里，就在这里结束吧。
叶沂南很喜欢大海，所以就葬在大海里吧。
葬在大海里，可以四处飘散，世界上任何地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是叶沂南想要的吗？
“叶沂南……这次真的走了。”叶林溪喃喃自语，她缓缓打开骨灰盒，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我知道他不会怪我，他舍不得责怪我，但他真的走了。”
“这是他的选择。”鹿丞轻声道。
“嗯……他是为了我才这么选择的，只是为了我。”
这些天，叶林溪怎样都不会忘怀一件事。
夜里，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能回想起那天。
当枪口抵在叶沂南心口时，当叶沂南笑着看着她，那笑容里带着血时，她的心脏连着身体的每一处神经都是疼的。
叶沂南说：叶九，这里是心脏，我的心脏是要给你的啊。
叶沂南说：我说过，一起长大，陪伴到老，我不会食言。
他真的没有食言，从此以后连着这颗心脏，叶沂南会一直陪伴到她死那天，一直一直陪伴她。
用这样的方式，从未食言……
“鹿丞，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轮回吗？”叶林溪抬起头，满脸泪痕。
鹿丞顿了一下，很诚实地回答：“不信。”
“之前我也不信，死了就死了，就是再也不在了。我是一名医生，我只相信科学。”
叶林溪停了一下，又接着道：“但现在我非常想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轮回。下一辈子我希望叶沂南投胎一个好人家，父母健在，他一定会成为很好很好的人。”
“嗯，希望吧。”
他不会说一定会，因为叶沂南那样的人只把善良和良心给了叶林溪。
对于别人，叶沂南是残忍的。
他的残忍导致成千上万的家庭妻离子散，明明努力活着的人因为他失去原有的家庭，这些都是不可以掩盖的。
要是有轮回，叶沂南会下十八层地狱吧……
远处依旧有小孩子奔跑，远处汽车的嗡鸣声一声接着一声，依旧会有悲伤的事情，也会有开心的事情。
悲伤和开心，在这个世界上是平衡的。
总有人离开而难过，也会有出生时的开心……
当叶林溪将骨灰撒向海面时，她明白，就连最后能缅怀叶沂南的也只是这时候。
从此以后，所有感情都会放在心里，留在海南，留在大海。将思念化成一阵风，祈祷再度轮回叶沂南能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好人家。
从海南出发，路上会遇到很多不一样的风景吧。
“鹿丞。”叶林溪揉揉眼睛。
“嗯。”
“以后我们一起去很多地方吧，见一见很多美丽的风景，就我和你，我们两个人。”
“好，我和你。”
叶林溪闭上眼睛，最后一把骨灰撒向海面，小小的盒子，什么都没留下来。
……
坐上回北|京的飞机，叶林溪都在睡觉，鹿丞也没有打扰她。
他知道，下飞机最后落在京|城的土地上，对叶林溪来说，一切都有个结束。叶沂南的这个名字只会放在心里，这一辈子，这一生都不会再拿出来。
飞机平缓的滑翔，叶林溪缓缓睁开眼睛。她没睡着，她什么都清楚。
“到了？”叶林溪问。
“嗯，到了。”
“明天我准备去医院报道，我会成为很好的医生。”叶林溪笑着，眼神坚定：“鹿丞，我一定会成为最好的医生。”
“你一定会成为最好的医生。”
叶林溪揉了揉眼睛，趁着飞机上的人都下去了，她压住鹿丞在鹿丞的嘴角轻啄一下。
鹿丞一愣，然后按住叶林溪的脑袋，深沉而又急促的吻。
他不会开放叶林溪的，他再也不允许叶林溪心里有任何人，一点点的一席之地都不可以。
在空姐走过来之前，两个人才分开。
鹿丞抹掉叶林溪嘴角的水光，眼里的笑意未减。
“哎呀，烦死了，走了！”
“嗯，走了！”
“鹿丞，我喜欢你。”
“我知道，我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