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陆晓的手机里发现了来自黄毛儿的威胁信息,以及那些照片和视频。
难以想象,两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这段时间内心到底经历过怎样的挣扎和煎熬,才最终做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决定。
病床上的人紧闭着眼睛,本就的尖尖的小脸更见消瘦,这副瘦弱的肩膀竟承载了那么多无法启齿的伤痛。
病房门再次被人推开,那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高跟鞋撞击地板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原本的寂静。
那女人手里还拿着张单页,叶星棋认得出来,是夏考班的成绩单。
她走到陆晓的床边,陆晓也半睁开眼,一句“妈妈”没喊出口,女人就标志性地皱起了眉头。
“晓晓你怎么回事,妈妈说过多少遍最近一定要注意身体,上回发烧就耽误了一周的学习时间,联考考这么点分数,这样下去你还参不参加高考了?”
陆晓的眼泪开始扑簌簌往下落,翻身咬住被角不让自己出声。
而陆妈妈像是毫无察觉,“晓晓你从小到大都不让妈妈担心,这次班主任特地找妈妈谈话,说你的课堂表现和考试成绩……”
陆晓感受到一阵强烈的窒息感,虽说早已经习惯妈妈这副态度,但是连最应该理解你的人都开始不由分说指责你,那种委屈难以形容。
身体的肮脏耻辱,心里的痛苦挣扎,这段时间的压抑,对某人的愧疚,对高考的恐惧,对梦想的迷茫,所有所有的难过通通扑过来,陆晓压不住放声大哭。
听到陆晓哭得撕心裂肺,陆妈妈没再继续唠叨他,扶着额头眼眶泛红,走到窗边偷偷摸了把眼泪。
直到陆晓的哭声渐渐平息,沉默半晌忽然道:“我不高考。”
陆妈妈闻言先是一愣,反应过来陆晓说的什么后“蹭”地回过身,气得肩膀发抖,一时没说上来话。
“阿姨——”
江繁屿的称呼刚出口,就被叶星棋就抬手制止了,然后叶星棋拉着他出了病房。
叶星棋坐到走廊的长椅上,合掌抵着额头压低声音说:“谈谈好过自己憋着。”
当年李子柯也是同样的故事情节,尽管他没有退学没有去大城市,但兜兜转转终究还是没逃开命运。
他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看向江繁屿,江繁屿也恰巧望过来,
两个人无声对视片刻后,江繁屿走近坐在他身边,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仿佛要通过手掌的温度传递某种力量。
他心里那点波动瞬间被抚平,眼眶涨得酸疼,忍不住咬牙骂道:“这个傻.逼。”
其实在送陆晓来医院的路上,叶星棋就给叶晋华打过电话,想托他爸找点法院里的关系适当减刑,叶晋华的回答是只要没死人就都好说。
往后的一周,叶星棋和江繁屿往警察局跑了很多趟,但都没见到李子柯的面,法院定罪之前,不允许外界探视。
毕业考前三天案件开庭审理,叶星棋和江繁屿作为旁听者出席,医院里的那五个人脱离生命危险,由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叶晋华从中帮忙将刑期缩减到五年。
戴着手铐的李子柯,转身时温暖的微笑便是两个人对这个少年的最后记忆,直到离开宁阳都没再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