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冷静下来回忆种种,池杏是能隐约感受到少明堑天真面孔之下所隐藏的恶意的。
少明堑对自己……有恶意。
池杏摊在地板上,背脊一片冰凉。
他从来没想过明堑会对自己怀抱恶意。
从来没有。
这样的猜测语气说让他害怕恐惧,更多的是让他愧疚、不安以及伤心。
池杏开始十分沉痛地反省自己过去的作为。
因为黑檀大巫的警告,池杏决定一直对黑白明堑隐瞒双方的存在。他这么做的时候,就已经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多了一层欺骗和蒙蔽。这些都是伤害猫心的利器啊。
不过,当时他明知不妥还是这么做了,因为他害怕黑白明堑知道对方的存在就会互杀。
事实证明……
好像他的担心也不是多余的。
当黑白明堑得知对方的存在后,真的就发生了黑檀大巫所预测的事情。两个人格互掐,掐灭了,出现了一个新的存在……
所以我……
池杏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无论选择怎么做,都是错的吧……
“咔嗒”——门锁打开了。
池杏真的像训练有素的犬一样,一听到声音就立即坐起来。
不出他的意料,进门的是少明堑。
少明堑目光森冷,就像是打量一件物品一样看着他。
这样的目光让池杏很难适应——尤其是少明堑长着一张和黑白明堑高度相似的脸。
少明堑再次扯紧了狗绳,手里还扬起了一条皮鞭,似乎准备随时抽打不驯的犬。
池杏愣愣地看着少明堑,就算看到挥舞在空中的皮鞭,但池杏仍未敢相信明堑真的会伤害自己。
看着池杏狼狈的模样,少明堑的心口又开始了疼痛,但他故意忽视这点不适,用骄矜的语气说:“我说了,这样的眼神不许出现第二次。看来狗子的记性不好呢,需要主人好好调`教。”
池杏这才知道,自己刚刚又露出想念黑白明堑的眼神了。
这……这哪儿控制得住呢?
池杏低下头,脑子转了好一会儿,选择化回了人形。
他一边抬起头,一边站了起身——以人的姿态,而非家犬。
看到站起身来比自己还高一头的池杏,少明堑不得不微微扬起脸,但即便是仰视对方,少明堑还是有一股睥睨的神态。
这样的姿态不是做作的,而是天然的。少明堑拥有强大的力量,还有尊贵的血统,这些高傲仿佛就是刻在他骨子里的。而池杏的作为,似乎是对他这份高傲的最大冒犯。
大猫是多么高傲的动物啊!
池杏低头看着他,说:“我们谈谈吧。”
这句话的语气淡定得过分,和池杏之前对少明堑说的任何一句话的语气都不一样。
从池杏与少明堑相遇开始,池杏都是选择“苟”的路线,一直装乖巧温驯,事事顺着少明堑,就算是少明堑提出让他当狗这样常人会感到屈辱的要求,他也很顺从。仿佛他骨子里就是这样逆来顺受似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池杏的这句话是以一个平等的姿态提出的。
这一刻少明堑忽然明白,他之前做出的所有“驯化”池杏的努力都是白费。他苦心孤诣地使了一套组合拳:先用武力震慑池杏,用杀鸡儆猴的办法威吓池杏,将池杏关在屋子里使他孤立无援,成为池杏唯一能接触的对象,掌控池杏的食物以及环境……这些行为,通通是白费力气。池杏看起来的完全驯服,都是装的。
“谈什么?”少明堑愤怒,冷笑,“你是狗,有资格和我谈吗?”
池杏说:“我是狗,你是猫,大家还是差不多的嘛。”
少明堑露出愠色,有些孩子气了:“我不是猫,我是老虎!”
“是,是,你是老虎,”池杏温然道,“可我还是狼呢。”
少明堑脸露嘲弄之色:“你还记得你是狼呢?我看你戴着狗圈被牵着走的时候可一点儿没有做狼的样子。”
池杏笑笑,说:“因为牵绳的是你呀。”
少明堑的心似被骤然击打,心跳猛地跳快。
池杏道:“换做是别人叫我做狗,我不打爆他的头呢。”
少明堑掩饰加速的心跳,故意咳了两声,才说:“那是因为你根本打不过我。”
“那也是哦,”池杏说,“我家主人那么威武,是最棒的啦。谁能打得过你呢?”
少明堑听到这些话,两脚就像是踩在棉花上,站都几乎站不稳了——好家伙,这可比直接打他的头攻击力大多了。年轻的猫咪完全招架不住。
少明堑粗声粗气地说:“少说这些没用的,你以为我是……”你以为我是那两个蠢蛋吗?
一想到那两个被狗子耍得团团转的蠢蛋,少明堑心上就浮起了寒冰一般的冷意。犹如凉水一样扑灭了他脸颊的烧红。他双目又变冷了:“你以为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
池杏说:“我没有这个意思啊,主人。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说说话。”
说着,池杏眯起眼睛,露出了那三分有犬的天真七分是狐狸娇俏的笑容。
少明堑的心又咚咚咚咚咚的跳了,他瞪大猫眼,几乎猫须都要冒出来了,但他没有。作为庄园主人,他很优雅地克制自己,随后说:“你以为我会答应吗?”
池杏眨眨狗眼,不置可否。
少明堑愤怒地转身,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你不是很想要吗?怎么还不来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