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薛慎听了这几句话，果然眼底笑意越深，他端起酒杯朝沂怀瑜示意：“沂小公子，符梁酒烈，可还喝得？”
沂怀瑜轻皱着眉头，勉强道：“不胜酒力，陛下见笑了……”
他在沂北时也被他阿姐拉着去吃过两壶酒，也不曾醉得这样厉害。
许是符梁的酒比沂北的更烧人，他在因先前称病拒不出宴之事而告罪时，让皇帝罚了半壶，才下肚不觉，慢慢地却感到越来越浑身乏力，到这一会儿竟快要连酒杯都端不安稳了。
“这酒，不能再吃了。”他心想道。
可薛慎早看明白来，他已是强弩之末、将倾之厦，再往上垒一垒便要整个轰然坍塌，于是命人满上他手边的酒杯，说道：“正巧吴家那儿子在外头，你且将这杯喝了，便同他回去罢。”
沂怀瑜一听吴招来了，心下略微安定些许，他推脱不开，只好随皇帝一同端起酒杯。
柳贵妃蓦然侧头望向沂怀瑜，红唇微张，片刻后又紧紧掐住掌心，似是要将心里那点无用的不忍心掐死。
又一杯热酒下肚，如同干柴堆上乍然飘落的一点火星，霎时燃起火焰来，能烧得阁楼倾倒。
沂怀瑜只觉得眼前所见之物全在颠倒飘舞，杯盘错位，一个晃成俩，桌上的瓷盘碗筷也越来越大。
他不知道是他趴下去了。
原本他是坐直的，慢慢地便坐也坐不住了。两手撑到桌上才堪堪稳住，可渐渐地也稳不住了。
沂怀瑜开始意识到他不是醉了酒，而是那酒里本身就加了别的东西，可到这一刻为时已晚。
他趴到桌子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眼神朦胧得可怜，一手捏着酒杯，不垂下也放不到桌上，就举在半空中一晃一晃地慢慢往下落。
沂怀瑜已经没法知道，整个大殿中的人都在明里暗里地瞧着他。他亦然不知，高位上的皇帝走下来，从面色大变的贵妃身后越过，慢慢朝他而来。
在他捏着酒杯的手将将要垂落时，叫皇帝握住了。
薛慎不仅握住了酒杯，还将沂怀瑜已无力收拢的手一道纳入掌心里。他低下头，高大的身躯覆压而下，将意识昏沉的沂怀瑜罩在阴影之中。
“怀瑜，”薛慎凑近来，他的唇贴着沂怀瑜的耳朵，满怀笑意地轻声道：“你醉了。”
耳边一热，呼出的气直往耳朵里钻，沂怀瑜不舒服地眉头一皱，往后晃了晃脑袋，含糊道：“我……没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