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桃儿听了,遂说道:“大太太,我这里还有些事,便不留你了。”
见下了逐客令,林清霜自也不会再留,便起身去了。
丫鬟晴雪送了她出来,下了台阶,她不由回首看去,却见院中寂寂,不由感慨了几分,暗道这国公府怕是要变天了,遂出海棠苑而去。
晴雪回至房中,替宋桃儿重新沏了茶过来,笑道:“太太神机妙算,大太太果然乖乖听命了。”
宋桃儿却长叹了一声:“不过是爱子心切,令她丢不下手罢了。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
晴雪又道:“这大太太也是的,怎么恁般糊涂,这样的事也是可以随意做的么,就落了三太太的圈套。”
宋桃儿却心有感触,道了一句:“若不是这吃人的世道,她也不至于走了这一步。这样人家的孀妇,岂能容她随意改嫁。再说,改嫁了,孩子也是带不去的,又是两难之事。”言罢,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年纪尚轻,自然没这些感悟。”
撂下此事,她又想起适才林清霜所言,不由一笑:“我倒也没想到,原来老太太与三太太这般看得起我。”
晴雪却有些忧虑,说道:“太太,大太太所言之事,不可不防备。”
宋桃儿浅笑:“我心里有数。”
是日,一日无事,至傍晚时分郑瀚玉方才回来,夫妇两个一夜温存自不在话下。
隔日清晨,宋桃儿一早起身,梳妆打扮已毕,草草吃了些早食,便到松鹤堂去服侍郑罗氏。
郑罗氏才起身,其余三位太太也未到,见她过来,点了点头,淡淡道:“你倒是孝顺,来的这般早。”说着,打量了她两眼。
宋桃儿今日穿的正是昨日郑瀚玉说好的那一身,头上更挽了一个随云髻,插着赤金嵌玉孔雀衔珠步摇,碎金草虫头面,面上脂粉匀净,显着细瓷也似的皮肤,水润殷红的唇。不论别的,她这个小儿媳妇当真是个出众的美人。
然越是如此,郑罗氏心中便越是嫉恨,就是这般妖孽占据了她爱儿的心。
郑罗氏一面总觉着唯有最好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她的儿子,一面却又绝不准任何一个女人夺去了儿子的心。
宋桃儿料知不过面子上的话,随意敷衍了几句,便伺候她梳头穿衣,又侍奉早食。
一顿饭,吃的寡言少语。
待用完了早食,其余人也都来了,蒋二太太是个碎嘴头子,少不得说些盐少醋多的言语,宋桃儿也只当没有听见。
众人出门上了马车,便往西江源去。
郑罗氏独自乘了一辆车,蒋二太太亦是独自一辆车,大太太与三太太共乘一辆。
蒋二太太还嗔了一句:“这老大和老三什么时候恁般好了?”
大太太临上车之际,偷眼看了宋桃儿一眼,见她双眸微垂,面色如常,心下稍安。
车行甚快,出了城,转瞬就到了西江源。
这西江源原是西陵江入京畿地方的源头,西靠翠屏山,东入杨林湖,山环水绕,风景秀逸。前朝起,便是京中上至达官贵人,下到平民百姓最爱的踏青游玩之所。至本朝先帝年间,有位闲散王爷看中这里景色怡人,于是大兴土木,修建园林,更在水面栽种近千亩红霞荷花。盛夏时节,荷叶千里,碧波荡漾,映日荷花,当真美不胜收,是一处极好的游玩之所。是以,京中这些名门望族,宴客会友多爱借这所园子的。
靖国公府的马车一路行去,在一处园子门口停下。
众女眷下了车,早有软轿等着,又换轿子,入内走了许久方才真正到了。
宋桃儿由晴雪搀扶着下了轿子,才站稳了身子,就听晴雪低低道了一声:“太太。”
她抬头,见晴雪一努嘴,便向那边望了过去。
只见一白衣丽人正立于不远处,同一位年纪相仿的贵妇说话。
那妇人亦看见了宋桃儿,向她微微一笑,竟转步过来,说道:“忠靖侯夫人,一向久闻大名。”
宋桃儿认得她,她就是那个曾与郑瀚玉海誓山盟、最终却又扭头另嫁他人的常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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