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知道,”宋桃儿淡淡言道,“四爷什么也没瞒我。他当初腿不好了,你如何弃他而去的。你演的戏,他都清楚,不过是顾忌你身为女子的脸面,不想与你较真罢了。”
常文华将唇咬的泛白,一字不发,半晌忽话锋一转,笑道:“今日王妃盛情,如此盛况,夫人怎么不进去赋诗一首,也算不辜负了……”
“我没读过几天书,不会作诗。”宋桃儿看着她的眼眸,直言不讳道。
“夫人想必说笑罢,四爷可是喜欢……”
“四爷如今不喜欢了。”宋桃儿一字一句道,“武安侯夫人,人是会变的。正如当初你可以变心改嫁他人,四爷所好也是会变的。难道只许你变,不许旁人么?”
“海棠苑里已没有海棠了,那盆金边墨兰如今是我养着。”半猜半查,宋桃儿早已弄明白了这些事物之间的联系,“四爷现下很不喜欢兰花,那盆墨兰若不是看我喜欢,早已丢出去了。”
常文华的脸色越发的惨白,呼吸也渐渐急促。
宋桃儿又道:“武安侯夫人,往日如何那都是往日了。不论你有多少人脉,我们老太太如何喜欢你,真正能让你进门的,只有四爷。但四爷,不想让你进门。”
林清霜昨日已将她们先前所谋向她和盘托出,包括郑罗氏想借王妃之口,逼迫她点头让常文华进门,以及所谓的咏荷赛诗,只是想令她颜面无存。
“你怎知?!”
常文华那原本清丽如仙的脸孔扭曲起来,她几乎声嘶力竭道:“你又不是他,你怎知他心中如何想法?!我……我与四哥当年……”
“再怎么样,也是当年了。”宋桃儿并不给她这个机会,一步步的逼近了她,“武安侯夫人,请你顾惜些自己的身份体面。四爷如今厌恶你,并且十分厌恶。诗词歌赋又如何,你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抛弃了他。做下那样的事,还能指望什么?人心都是肉长的,不是只有你会疼。”
常文华目光阴沉,看着眼前的女子。
她小自己许多岁,青春正好,娇艳柔嫩的脸庞,纤秾合度的身条,最好的年华,最美的模样,如何也看不出乡下女子的土气。
想必就靠着这些,她才迷惑住了四哥罢?
常文华没有回嘴,也不能回嘴,宋桃儿所说句句在理,她能说什么?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心底冒了出来,抽枝蔓延,吞噬了她的理智。
倘或四哥知道了,他执意娶进门、全心爱护着的女人,是个狠毒至极的人,那又会如何?
她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朝湖畔走了两步。
湖边是一片湿地,泥泞湿滑,贵妇所穿的绣鞋,是走不了这种路的。
宋桃儿心念一动,上前一步,扯住了常文华的臂肘。
常文华惊了一跳,回头怒视着她,斥道:“你做什么,莫不是我走走也不行么?!”
宋桃儿微微一笑:“湖边湿滑,地下又泥,仔细脏了武安侯夫人的鞋。”
常文华奋力扎挣了,却惊觉宋桃儿力气甚大,怎样也挣不脱。
这是自然,宋桃儿打小在乡下劳作,一身力量当然比这些养尊处优的妇人大许多。
她追了一句:“时候已是不早了,夫人不如早早回堂上去作诗。这事儿是夫人提议的,届时若交了白卷,夫人脸上须不好看。”说着,又凑上前压低声道了一句:“湖水腥臭冰冷,且下面暗流密布,人掉下去,可当真是救不上来的。”
便在此时,晴雪已摘了荷花回来。
常文华眼见再不得成,也被宋桃儿适才末尾一句唬着了,将手竭力抽了出来。
宋桃儿也不再拉着她,将手一松,常文华几乎跌了个踉跄。
晴雪不知出了何事,却乐得看她出丑,假意惊呼道:“哎呀,武安侯夫人仔细身子,别摔着了。”嘴上喊着,却并不去搀扶。
常文华瞪了主仆二人一眼,白着脸回堂上去了。
晴雪便看着她主子的脸,问道:“太太,这武安侯夫人……”
宋桃儿笑了笑:“可惜了这样一个人,满腹龌龊心思。”
常文华回至堂上,归位去作诗。
她自嫁人之后,不碰书本已久,又出了适才之事,心烦意乱,哪还有心思作劳什子的咏荷诗。
当下,只得勉力做了一首绝句交差搪塞。
待香烧尽,丫鬟把卷子收了,送到王妃手上。
郡王妃看着常文华所作,眉头几乎拧成了疙瘩。
这首诗只勉强合了韵律,实在平庸无奇,竟和那些三流秀才所作相似,难以相信这出自一位才女之手。
即便她有心偏袒,也难将这样的诗作捧上榜首,只得勉强择了三首诗词分为状元、榜眼、探花,余下的亦送了些珠花等物权作彩头,说了些面子上的话。
虽不过是个玩意儿,但既有赛事,人便必有好胜之心。
常文华爆了这样的大冷门,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底下怎么回事,皆在肚里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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