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桑榆和向眠,是最好的朋友。
她们曾经在海边发誓,要互相做对方孩子的干妈。
如果她们的孩子一男一女,就定娃娃亲;如果是两个男孩或两个女孩,那就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像她们俩一样。
后来,向眠朝向娱乐业发展,和沈桑榆联系的时间就少了。
她们又不在同一所学校,所以当沈桑榆遭受校园暴力的时候,向眠可能正在镜头前用拙劣的演技来表示开心。
沈桑榆到医院检查,做心理测试时,向眠没在她身边;沈桑榆一个人抱着大腿在黑夜里泣不成声时,向眠也没有在她身边。说好的一辈子的朋友,终究是庄周梦蝶。
那天,沈桑榆同她争吵,她气不过,就踹了木板一脚。
谁知这一个泄愤的动作,后来的她便是一张白色的相片和冰冷的墓碑。
那天,蒋知知给她注射利多卡因的时候,她并不知情,还笑着问蒋知知肚子里的宝宝多大了。
她在浑身无力之前,看到了抽屉上的纸条。
她并不知晓是谁约的她。她进娱乐圈这两年,学聪明了。她怕自己出事,可以将纸条夹在抽屉最不起眼的角落,怕凶手来善后。
向眠多傻啊,她笑着去奔赴这场死亡。
在天台上,吹着阴涩的风。
向眠的长发被扬起,她眯着眼睛看着前面熟悉的人。
“蒋孟,你想杀我?”向眠微微一笑。
“我对你很失望,我不知道你竟然是那样的人。”
哪样的人?
向眠正想开口问,身体就软绵绵地,她坐在地上。
“高中起,我就让你帮我追沈桑榆。我给你塞纸条,让你给她。结果,你是全部把纸条藏起来了吧?”
向眠说不出话,只能静静地听着。
“要不是后来毕业时,我找沈桑榆填同学录,怕是一辈子都不知道她没有收到那些纸条。”
不是这样的。
向眠看着面前眼红的人。
“我有多恨你你知道吗?我们都是平庸无奇的人,你拦截我的心意,还变得越来越好。”
所以这两年,沈桑榆出现过大大小小的意外,都是蒋孟在暗中作祟。
他跟踪她,往她住所扔黑猫的尸体;他晚上断了她家的电,让怕黑的向眠痛不欲生。
向眠还天真地以为,这是黑粉搞的鬼。
蒋孟把她推下楼。
向眠怎么也不知道,这辈子死在了人际关系上。
可那时,她并未拦截蒋孟的情书纸条,她只是装在盒子里给沈桑榆,可是在这之前沈桑榆说:“扔了吧,我不喜欢这种。”
向眠略带惋惜,在心中叹息:“人家对你的心意啊!”好吧,她就帮沈桑榆收着,替她收着这颗别人的心。
向眠坠下楼,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看到的是沈桑榆的背影。
弱小,无助,逃离在人海中。
**
真相大白的第二日,凶手被押往监狱的那天,沈桑榆到乡下接向眠的奶奶。
沈桑榆知道,奶奶可能一辈子也回不来这个地方了,为了保证奶奶心安,她就帮忙打理了院子里的花草。
院中心有一棵万年青,在这里屹立了快一百年。
沈桑榆正在给花儿拔草,影子就被氤氲在一团黑色之后。
她抬起头看,原来是傅宜生的影子。
沈桑榆会心一笑,继续拔草,向眠的奶奶在屋子里不知道忙活些什么。
“你把奶奶接到你家去,一个人照顾?”
“不然呢。”沈桑榆垂下眼眸,“如果奶奶不开心,向眠也一定会不开心。”
傅宜生也蹲下身来帮她。
“你明明和蒋孟认识,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桑榆早就料到他会来兴师问罪,所以也坦然面对。
“确实认识,高中同学,但我整个高中也没有同他说几句话。”
傅宜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蓝色纸页,递给沈桑榆。纸页泛黄,但折痕跟整齐。
沈桑榆的手顿了一秒,看着它有些眼熟。
“这是在蒋孟家里找到的,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你的字迹。”
沈桑榆接过,看了看上面的几个字。
站起身来,看看角落的蔷薇。
并不是她写的,虽然字迹很相似,但她没有印象写过这句话。
“背景图的山和云是我画的,但是这字迹……”
沈桑榆如梦初醒。是蒋孟在模仿她的字迹。
沈桑榆一切都明白了。
屋内,奶奶亲手煮了饺子,照顾外面的两人进屋。
傅宜生礼貌地问候老人家。
沈桑榆边吃边说:“奶奶耳朵听不见了,你说什么都是徒劳。”
沈桑榆忽然就流出了眼泪,看着面前的奶奶。
她说:“奶奶,对不起。”
如果不是我,什么也不会发生,向眠一定可以回来陪您。
沈桑榆转头看着傅宜生,她哽咽着说:“我们的眼泪一般都留给痛苦。”
所以她现在痛苦至极。
在未来这段暗无天日,聚少离多的日子里,她会哭很多次。但是没有人可以帮她,也没有人会愿意帮她。
院外的阳光更加明媚了,透过用树枝搭的木棚子的罅隙,稳稳当当落在开放的鸢尾花上。
那一瞬,沈桑榆看见,整个院子都是雪白的鸢尾花,以及向眠的音容笑貌。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难过的夏天。
向眠穿着白色裙子,站在树荫下。
“第一次看望别人,不知道该送点什么,就给你带了我最喜欢的花。”
女孩笑起来,全世界都黯然失色。
沈桑榆到墓地去看向眠的时候,她摸了摸冰冷的照片。
躺在那座冰冷坟墓下的向眠,曾经是傲骨不屈的鸢尾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