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宁以为自己听错了,仰头看他。
他感觉到她的目光,扫了她一眼,难得地又补了一句:“还有石榴。”
单宁有些意外:“你还记得?”
顾挚轻“嗯”了一声,进了屋,从她面前走过,停在老人的遗像面前。
他从桌上拿起三支香,点燃,插进遗像前的香炉。
单宁没想到顾挚会给爷爷上香,迟疑地开口:“你……”
顾挚回头看了她一眼,指指旁边墙壁上挂着的两个相框:“能看看吗?”绎婳
那两个老式的相框都不大,三四十公分大小一个,里面贴的都是黑白旧照片。
大大小小的照片,加起来也就十几张。
百分之八十都是爷爷……应该说是真正的单保国当兵时的照片。
爷爷生前经常看那些照片,但从来没有告诉过她照片里的那些人谁是谁。
他后来想起了自己真实身份,也没有告诉过她,照片里有没有真正的他。
爷爷过世以后,她每次擦拭那两个相框的时候,都会把上面的人,挨个看一遍。
想辨别出这里面有没有没毁容的爷爷。
但分辨不出来。
看完以后,她觉得应该是没有的。
因为如果有的话,爷爷没理由不指给她看。
所以在她的认知中,给过顾挚糖和石榴的爷爷,只有那一张遗像。
顾挚在看爷爷的遗像的时候,她没有多想,但在顾挚提出要看那两个相框的时候,却后知后觉地开始担心。
顾老爷子也是军人,应该也和战友一起拍过不少照片。
爷爷和顾老爷子跟真正的单保国上过同一个战场,他们是战友。
不知道这两个相框里的人,有没有在顾老爷子的旧照里出现过。
“能看看吗?”顾挚重复了一遍。
“啊……”单宁回神过来:“看吧。”
照片里的人像很小,站在柜子前面,能看见墙上的照片,却看不清楚脸。
但他都给爷爷上过香了,她拦着不给人看照片,显得很奇怪。
顾挚走到相框面前,把所有照片挨张看了一遍,视线最后停驻在一张大合照上。
那张大合照的人脸还没有她小指甲盖大,要看清每个人的长相,其实挺不容易。
他看了一会儿,就从相框前退开,从她手上拿过那两个小板凳,走了出去。
去到小院子中间,丢了个小板凳在石桌前面,拎了另一个小板凳去到石榴树下。
拿出手机,进了游戏,背靠着石榴树坐下,一条胳膊搭在屈着的膝盖上,另一条腿松懒地伸长出去。
斜阳掠过头顶艳红的石榴花,给少年侧脸镀了层金光,安静而温暖。
单宁扶着门框,看了一阵,才走向厨房。
把水杯端出来,搁了一杯到他面前桌面上:“会有点味,喝不惯的话,一会儿出去买吧。”
她每次回来,都自己烧水喝。
老房子没有装净化器,自来水烧的开水,有漂白粉的味道,没有喝惯的人,不太喝得下去。
但她却喜欢,因为这水喝着,有和爷爷一起生活时的味道。
顾挚盯着手机,没有抬头,空出一手,抓过水杯,一口气把一杯水喝掉,把水杯搁回桌上,神色自然,没有半点嫌弃的样子。
不知道是压根没品出她说的那股味,还是玩游戏玩的太过专注,没能顾上反应。
弄堂里的老人做饭早,偶尔有别家炒菜的声音传来。
单宁捧着水杯,看着坐在树下的少年:“你饿吗?”
“不饿。”
“我家的水,是不是很难喝?”
“还好。”
“你腿长,坐这么矮的凳子,会不会难受?”
“不会。”
“你天天玩手机,不怕近视戴眼镜吗?”
“闭嘴!
“你脸瘦,戴眼镜应该也挺好看,估计会是斯文败类那类型的。”
“想死?”
都是简短的一两个字,却是难得的有问必答。
单宁又问:“你为什么会在我们弄堂里。”
顾挚没再说话,身体向石桌歪过来,伸手抓住她搁在石桌上的书包,往她怀里一丢:“写你的作业。”
单宁微微一笑,不再烦他,打开书包,拿出罗惠给她的英语卷子。
她英语卷子写得很快,顾挚一局游戏打完,她已经写完了,字也写得还不错。
顾挚玩着游戏,没有走的意思,她给他添了杯水,继续做数学卷子。
今天数学作业也挺顺,没有遇上解决不了的难题。
但卷子做完,也是一个小时以后。
顾挚杯里的水又已经喝掉了。
单宁仰头伸了个懒腰,才发现天已经快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