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宁拿出手机,拔了唐少玲的手机。
她带手机,基本是单向的,都是唐少玲和单诗语召唤她,她基本不会用手机给唐少玲打电话。
唐少玲看见来电显示,心里就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接起了电话:“放学了吧?”
单宁知道顾挚能猜到她在单家过得不好,但亲眼看见的冲击力远大于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她不想顾挚直面她的生活处境。
但唐少玲怕电话漏音,打电话的时候,在电话里和她说话的语气不会太过难听,所以单宁在打电话的时候,没有回避顾挚。
“嗯,放学了。”
唐少玲:“那就赶紧回家吧。”
单宁看着顾挚,顾挚淡淡地看着她,单宁没有回避顾挚的视线,就这么看着他,道:“有好多记者在学校门口堵我,都堵了一天了。”
“什么?”电话里唐少玲的声调没受控制地提高了许多:“那你现在什么情况?”
单宁说:“我回学校的时候下雨,同学样都打着伞,他们没看见我。但他们现在还守在学校门口……”
唐少玲火气噌噌地往上涨。
这两天,微博一直有人拿单宁说事带节奏,而单宁那蠢货被记者堵了,只会一声不吭,那鬼样子,在别人看来,就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到时候,又不知道得编排出什么东西。
不能让单宁和记者们对上。
在唐少玲看来,单宁现在肯定猫在学校里哪个角落给她打电话,压下怒火道:“你先在学校呆着,等他们走了,你再出来。”
顾挚揣在口袋里的手握成拳,面冷如霜。
三更半夜,她一个女孩在外面。
唐少玲没想过来接她,甚至没想过大晚上的,她得等多久。
单宁担心接下来的话不会好听了,收回视线,走到一边:“我已经从学校出来了,走的后门,他们没看见我。”
唐少玲听见上半句,以为单宁被人堵了,气得脸色发青,接着听说单宁没被堵,松了口气,知道单宁旁边没有记者,也不再压着怒气,正要责骂单宁,单宁抢着开口:“他们在学校门口堵了一天,老师和学样领导都知道了,他们让保安给我开后门,上下学都走后门。但他们今天等不到人,明天应该还会来。而且他们在学校等不到人,有可能会去我们家外面等。我在学校绕开了,但回家还是被他们堵到。不如我这几天不回家,晚上去老屋住。”
单宁怕唐少玲为了避开记者,让她装病请病假在家呆着,一口气把话说完。
她搬出校领导,如果这时候请病假,谁都会想到她不上学,根本不是生病,而是因为直播的事引来麻烦。
姐姐直播,让妹妹平白受牵连,连学都不能好好上,不是正面教材。
这事传出去,在学校对单诗语不小的负面影响,何况顾挚还在A中。
少女站在地铁站口,身形单薄,模样很乖巧,说话声音很低,他听不见听筒对面说了些什么,但从少女的口型,大约能猜到内容。
他想着她被老人紧紧牵着的小手,想着老人温和的笑容,想着老人一人一个递来的棒棒糖。
被老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却在老人过世后,被人这样欺负着。懿崋
他心里堵得慌。
单诗语在旁边听得火冒三丈,叫道:“妈,让她别回来了,爱住哪儿住哪儿。”
唐少玲总是单宁这两天有点不受控制,她并不想把单宁放到她看不见的地方,但V站的事还没处理好,如果这时候再出什么事,情况会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她权衡了一下得失,道:“行吧,你小心点,别被人堵了。”
“我知道了。”单宁挂了电话,长呼了口气,虽然还没有摆脱那个‘家’,但总算走出来了,看向站在台阶下的少年。
少年低着头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只脚一下一下地蹭着楼梯棱角。
单宁收起手机,正想叫他一声。
少年抬头向她看来,只一眼,便向她走了过来。
单宁看着一梯梯走近的少年,心情相当地好。
少年在她面前停下,低头看她:“去哪儿?”
单宁说:“我去我爷爷家。”
顾挚点了下头,走向搁一边的自行车,掏出自行车钥匙开了锁,跨了上去,把单宁死沉的书包丢进框里,冲单宁偏了偏头:“上来。”
这种时候,但凡正常的男生,都不会把女生一个人丢下。
拒绝只显得矫情。
单宁指指顾挚的书包:“我帮你拿书包吧。”
顾挚不喜欢双肩背书包,骑车都是单肩挂着。
他车技好,单手骑车没有障碍,但书包往下滑的时候,他总得扶一下,挺碍事。
书包里只有一本书,一只笔,很轻。
少女的眼睛映着从身边过去的一个又一个车灯,那些灯却遮不住她漆黑眸子的清亮。
她的眼睛从小就很亮,但自从老人没了以后,她就很少正眼看他,就连怼他的时候,都是垂着眼看着别处,他平时基本只有在她上课的时候,从侧面看见她漆黑的眸子。
单宁见他不说话,干脆自己上手,把他的书包从他肩膀上取了下来。
顾挚没阻止,由着她把书包拿了过去,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单宁坐在后座,看不见消息内容,但应该是发给自行车主人的。
这个地铁口离老房子不算远,骑自行车过去,十几分钟。
路上顾挚一句话不说,单宁觉得就这样骑着车安静地在夜晚的街道上穿行很舒服,是两辈子都没有过的惬意。
她不想打破这份让人放松的宁静,闭上眼睛,吹着带着凉意的晚风。
突然车轮压上一块破了的砖,车晃了一下,单宁顿时有失重的感觉,伸手拽住顾挚的腰侧衣服。
在这同时,顾挚抓住她的手臂,防止她从自行车上滑下去。
自行车只是一晃,就恢复了平稳。
单宁放开手里拽着衣服,顾挚却没有放开她的手臂,说:“扶好。”
单宁重新抓住他的衣服,顾挚往后瞥了一眼,确认她坐稳了,才放开了她的手臂。
两人又恢复了之前的沉默,单宁嘴角却慢慢勾了起来。
游戏怎么了,游戏也是人生。
游戏世界里的人,也是活生生的人,并不是单纯的纸片人,有感情,有喜怒哀乐。
老弄堂里路灯坏得没剩下几个,巷子里黑沉沉的,比白天来的时候更加寂静。
顾挚认路很厉害,蜘蛛网一样的老弄堂,走过两遍,就记得清清楚,轻车熟路地把她送到家门口。
单宁跳下车,把顾挚的书包递过去:“谢谢你送我。”
顾挚一条长腿撑着地,看了看她,看向她家门口坏了灯泡,又看了看左右,这条巷子,只有刚拐进来的地方有一盏要死不活地闪着的灯,没说什么,轻点了下头,接过自己的书包,把车框里的书包拎起来递给她,然后把自己的书包丢进框里,说了声:“进去吧。”
“你明天几点竞赛?”
“九点半。”
“那得起得挺早。”单宁查过竞赛地点,离顾家不算近,关键是早上上班高峰期,容易堵车。
顾挚没说话,单宁觉得再聊下去,得冷场了,忙道:“那我进去了。”
“好。”
单宁拿出钥匙,开了院子门,回头见顾挚还留在原地没动,冲他挥了挥手:“快回去吧,明天还要竞赛呢。”
顾挚“嗯”了一声,仍然等单宁进了院子,开了灯,才长腿划拉着地面,调头走了。
巷子里很暗,顾挚的身影隐在夜色里并不清晰。
单宁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拐角,才关上院门。
给爷爷上了香,又去厨房烧了开水。
打开厨柜,看见顾挚用过的水杯,拿下来,捧着手里轻轻抚摸了几下放回去,才拿了自己杯子,装了一杯水,进了房间,拿了本书复习。
过了一小时,寻思着就算顾挚直接踩着自行车回家,也该到家了,拿过手机给顾挚发了条消息:【到家吗?】
顾挚回消息很快:【到了。】
单宁:【骑车回去的?】
顾挚:【打车。】
单宁:【自行车呢?该不会又丢在哪里,让人去拿吧?】
顾挚:【搁车尾箱,带回家了,明天还。】
单宁:【哦。】
时间挺晚了,单宁不再拉着他聊天,加了一句:【晚安。】
本来还打了句了‘明天见’,但想着顾挚以前竞赛完,都不会再到学校,把后面‘明天见’给删了,只发了‘晚安’两个字。
顾挚:【晚安。】
单宁捧着手机,把短短几条消息,反复看了几遍,才把手机搁开,翻身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压在心里透不过气的憋闭,一点点散去。
上辈子的时候,顾挚在她心里全是偏执,坏脾气。
却不知只要给那个少年一点回应,那个少年便会收起一身的刺,用身体最温暖最柔软的部位来捂住她冰冷的身体。
单宁拿出数学书,翻开书页,露出夹在里面的草稿纸,上面是顾挚给她出的题,干净整洁的页面,让她不舍得往上面写字。
拿出难题本,把那几道题认真的重新抄了一遍,然后把顾挚写的题单小心叠好,夹回数学书里,对着难题本上的题,开始解题。
这几道题对她而言,确实偏难,她磕磕绊绊地解了半天,才解了两道题。
一点了。
单宁翻过难题本,在最后两页的地方写下,‘顾挚必胜’。
又看了看手机,没有新消息。
昨晚跟唐少玲说了不回去以后,唐少玲就没再理过她,也没给她钱。
唐少玲一直很少给钱她,给的钱基本都是用来冲卡乘车,她会留一点零用,买点日常用品。
她口袋里还有二十几块钱,不过在学校吃饭,可以用饭卡,她的饭卡一个月一充,上面的钱,够她吃大半个月。
作者有话说:
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