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遇
安雪痕到翰林院就职了。
编修一职的事务很枯燥，征集、整理、保留本朝及前朝史料，撰修本朝实录及前朝史。
安雪痕每日默默无言，低头誊写。
张稚才刚开始几天还耐得住性子，后来时日一长便不耐烦了。
这日，张稚才写着写着就把笔一丢，“来了快一个月了，每日就是做这些无聊的事！写写写！抄抄抄！这些事务何需本大人亲自做？连我府中研墨的书童都可以做！”
安雪痕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依旧做着自己的事。
张稚才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到了安雪痕身上。
“安大人，你不觉得这个事情枯燥吗？”张稚才问道。
“还好啊。”安雪痕一边低头写着一边回答道。
张稚才有些无法理解，“还好？”
“嗯。”
张稚才看了看安雪痕，心里一阵鄙夷，嘴里笑道：“安大人是清江县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安雪痕手中顿时停了下来，他垂眸望着纸，眸中暗如潮涌，好一会儿才继续誊写起来，“我父母都已经不在了。”
“哦，那安大人也怪不容易的。”
安雪痕看了他一眼，“是啊，跟张大人没法比。”
“嗨，”张稚才摆摆手，“你没有父母约束也好，你看看我，即使这么大了，还处处受我爹限制呢！”
安雪痕眸子暗了暗，沉声道：“我倒是想呢……”
张稚才觉得安雪痕很无趣，于是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哎呀，坐了这么久，腰都酸了，我去院中走走。”
安雪痕看着张稚才离开的背影，眼中暗沉沉的。
一家小酒楼里，安雪痕姗姗来迟。
“雪痕，今日怎么散值晚了些？”蔡伯闻笑道。
“嗯，今日把前段时间抄录的史料送到了史馆，故而迟了些。”安雪痕一边回答一边掀袍坐了下来。
这一个月来安雪痕同蔡伯闻越走越近。蔡伯闻为人温文尔雅又没有架子，安雪痕对他印象极好，相熟之后更觉得脾气投合，于是经常散值后约着一起用饭。
蔡伯闻今日已经要了几盘凉菜独酌，见到安雪痕来了，便唤了伙计过来重新点菜。
“雪痕吃些什么？这家店牛肉还不错。”
“伯闻兄自点，我都行。”
蔡伯闻随意点了几个菜，又给安雪痕倒了一杯酒，问道：“这段时间如何？忙吗？”
安雪痕夹了颗花生米放进嘴里，“还好，每日差不多都是那些事。”
“你那些事看起来很平常，但是也是需要当心的，若是誊抄错了一些关键字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蔡伯闻举起了酒杯，“不过雪痕心细如尘应当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
安雪痕与他的酒杯碰了一下，喝了半杯酒，“多谢伯闻兄提醒。”
伙计笑着端上来了三碟小菜。
“来，雪痕，尝尝牛肉。”蔡伯闻替安雪痕夹了一筷牛肉。
“雪痕安心做，你如此沉静的性子一定会得上头赏识的。”
安雪痕淡笑了一下，摇头道：“一份安身立命的职务罢了，像我这种无父兄帮扶、无族人支持的，不敢奢望什么。”
蔡伯闻看了他一眼，伸手覆上了安雪痕的左手，“别这么说，你已经很了不得了，真的。我与你说，这个状元本来是你的。”
安雪痕一愣，看向蔡伯闻，左手动了动，从蔡伯闻的手里滑了出来。
“我前几日与礼部的几位官员一起吃饭，他们透露的。其实你的答卷更甚一筹，但是，你知道的，张庭睿在朝中颇有权势，况且，张庭睿的女儿是正受宠的宸妃，连皇上都要给他几分颜面，他的嫡长子应考，成绩又还过得去，所以——”
安雪痕垂着眸，喝尽了杯中酒，“我知道，多谢伯闻兄提点。”
蔡伯闻又给他倒了一杯酒，然后给自己也满上，“雪痕不必挂怀。英雄各有见，何必问出处。家世固然重要，但是，真才实学和为人处世才是根本。”
安雪痕感激的笑了笑。
“对了，我听说张稚才似乎不太适应翰林院的事务？”蔡伯闻喝了一杯酒，转移话题问道。
“张大人似乎觉得自己被大材小用了。”安雪痕笑道。
蔡伯闻吃了口菜，“张尚书想为儿子铺路，也得把儿子的性子好好磨一磨才是，否则，呵。”
“有尚书父亲，还有宠妃亲姐，以他张家如今的风头，他倒也不必怕什么。”安雪痕道。
蔡伯闻摇摇头，“是风光，但是，朝中却未必是他张家一家独大。”
安雪痕抬眸看向蔡伯闻。
“赵太师门生无数，儿子武阳王又手握重兵，张庭睿见了那父子两个都要恭恭敬敬呢。”
“武阳王？呵，左不过都是些皇亲国戚。”安雪痕露出一抹嘲讽。
蔡伯闻知晓安雪痕对赵钧印象不佳，笑了一下，又举起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