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行面上不动,心里骂骂咧咧。然而他的怒骂在重新看到骆照玉时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般没了声音,出现在他面前的场景太过令人震惊,这使得叶行蓦地呆愣在了原地。
徐徐清风拂过面颊,如白雪般莹白的秀发在半空中飞舞。此时的骆照玉束冠早已承受不住巨大的冲击断成了好几瓣,他面颊埋首于没了气息的莫之归脖颈一层,一头青丝竟是在瞬间白成了霜。
“莫之归死了?”傅满堂离的最近,他也是第一时间察觉出了莫之归的状态不对。
骆照玉没有回答他,同样发现了的人也没有回答他。可就算四周寂静无人回应,众人都心照不宣的知道,莫之归没了,他们想要争抢的远山仙医没了。
“哈哈哈哈,莫之归啊莫之归,你避开避去,怎么还是没能避过自己的结局。”傅满堂再一次大笑起来,只是他笑着笑着眼角竟是泌出了晶莹的泪珠。
不可置信的用手指擦过眼角,傅满堂看着指腹上那滴尚未流散的眼泪慢慢止住了笑:“我怎么哭了?”
大概是兔死狐悲吧,到底是来自同一时空的穿书人。傅满堂或许心底还是难免产生一丝难过,以及一丝懵懂。
他沉迷权势,发动武林纷争,到头来与自己最初的想法背道而驰,究竟是对还是错。
只不过这自我怀疑只是出现了一刹那,就被傅满堂立马否定了。
他没有错,他追求权力何错之有。
是莫之归错了,如果莫之归肯归顺自己,也许他就不必死了。
“骆照玉,你们输了。”傅满堂笃定道。
“。。。。。。”不管傅满堂说什么,骆照玉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像是化作了一座石雕,永远保持着一个姿势。
“那倒未必。”叶行咽下涌上的淤血,他却是再一次反转立场,站到了傅满堂的对立面。
“阿勒玛斯,你还没下好决心吗?莫之归已经死了,你还想死更多的人不成。”忽然,叶行抽出腰间的佩刀向着重伤在身卧地不起的三位堂主飞扑而去,尖利的刀尖像是宰杀毫无还手之力的牲畜一般,轻而易举地取下了马无量、孔明宗以及范贯之的性命。
一代武林豪侠,居然以如此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什——”么字还未来得及出口,傅满堂只觉自己肺部剧痛的厉害,像是被人用匕首贯穿而过。
“对不起满堂,可我不能再看你错下去了。”其实早就清醒却一直装昏迷窝在傅满堂怀里的阿勒玛斯哭着同傅满堂道歉,她的手里握着一柄小巧玲珑的匕首,而那匕首正不偏不倚地刺穿了傅满堂的肺部。
从莫之归被骆照玉救走的时候阿勒玛斯就醒了,她听到了傅满堂要拉众人陪葬的宣言,听到了傅满堂命人置莫之归于死地的命令,也同样听到了傅满堂早已执迷不悟的野心。
这让原本还想欺骗自己的阿勒玛斯再也无法自我宽慰下去,最终在叶行的戳破之下,她选择动手亲自了结了最爱之人的性命。
“我,不怪,不怪你。”傅满堂后仰摔落在了地上,万里晴空的蓝天映入他的瞳孔之中,傅满堂本以为自己会愤怒会生气,可他对阿勒玛斯居然生不起任何的怪罪。
“满堂,我来陪你。”阿勒玛斯爬起来,她带血的手触摸着傅满堂的脸庞,迷人的眼里是同生共死的坚定。
阿勒玛斯答应了师父的遗言,要以自身之力维护武林的和平。所以她不能辜负养育自己的师父,但她却能选择自己的死亡。
“不,活、活下去。”傅满堂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一把握住了阿勒玛斯刺向自己心脏的匕首,他摇了摇头,拒绝了阿勒玛斯:“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释然的浅浅一笑,傅满堂说完这句话后缓缓的闭上了眼。
回日坛坛主,陨了。
没了堂主又没了坛主的剩余回日坛教众群龙无首,他们面面相觑随后又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答案。
“永随追随坛主!”忠心无比的教众们竟是举起了手里的武器自裁而亡。他们到死,都在追随着傅满堂。
“结束了?”巫钺本以为会持续许久的大战居然以如此戏剧性的结局落下了帷幕。
“掌门。”叶行佩刀一挥甩去了刀身上残留的鲜血,他大步上前走回了衡山派掌门的跟前。
“阿行!”田嘉幼绕开众位武林掌门欢喜的扑到了叶行的身上,他抱住叶行激动地双目通红。
回来了,他的阿行是不是回来了。
“田师兄。”叶行成熟了不少的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他歉意的看了巫钺一眼,张开双臂回抱了自己的师兄。
“没事就好,欢迎回来。”围剿回日坛叶行功不可没,巫钺没说什么,只是代表衡山派迎接迟到了三年多的弟子回家。
“骆照玉那边——”压下胜利的喜悦,叶行神色凝重的松开田嘉幼转身往回走去。
“别过来!”方才还一动不动的骆照玉噌的一下站起了身,他双手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起莫之归,忙不择路地后退了几步:“我怕我忍不住杀你,所以你滚开。”
赤红着眼,骆照玉咬碎牙忍住了撕碎叶行的冲动。
他恨不得亲手杀了叶行报仇,可莫之归的遗言却如同一道咒语束缚住了骆照玉。
“骆。。。。。。”叶行眉心一拧,面对骆照玉的警告他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只是他才迈出一只脚,骆照玉竟是带着莫之归用飞燕决飞身离去。叶行伸手想抓,却只抓了一把空气。
不能杀,叶行不能杀。
如燕子一般动作轻盈的跳跃穿梭在茂密的树林间,骆照玉带着莫之归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往外跃离。他一面不停的警告着自己,一面心中杀意蔓延而起。
只是骆照玉到底是乱了脚步,他的飞燕决比起往日来,动作缓慢了不少。
“骆照玉,你等一下!”骆照玉拼命逃离,叶行反倒自己送了上去。
他提气用力一个翻身,越过骆照玉的头顶拦在了骆照玉的面前。
“我杀了你!”既然叶行自己要送死,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弑杀心绪的骆照玉提剑直取叶行的命门而去。
然而面对气势汹汹的洛水剑,叶行一点儿都不畏惧。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站在原地,然后用过一句话制止了骆照玉的动作。
叶行说:“骆照玉,我能救活莫之归。”
时光飞梭,那场伤亡惨重的大战一晃便过去了数月。没了云山仙医的江湖进入了真正和平的阶段,如今的大家都受了重创,只能各自关门起来好好恢复元气。
也正是因为如此,武林里的宫心斗角你来我往全都歇了下来。众门派之间达成了莫名的共识,大家都没了你争我夺的心思。
与此同时,一辆低调的马车正过了雁门关缓缓朝着大漠的方向驶去。
驾车的马夫拥有一头华发,然而瞧着身段却也不像是位老人,倒是像个年轻小伙。
“小骆子,不歇息一下吗?”马车车厢里传出一阵虚弱的却悦耳的声音。
“阿归,我不累。”哪怕对方看不见,驾车之人还是摇了摇头。
出关的两人,竟是江湖中早就死去的莫之归和销声匿迹的骆照玉!
此时他们隐姓埋名,正在前往投奔衡越的路上。
“阿归,你怎么样,可还不舒服?”骆照玉担忧的回头张望,几个月过去了莫之归到底还是伤了根基,胸口的伤竟是到现在都还未好全。
“没事,伤口已经不痛了。”莫之归认真感受了一下后,回答了骆照玉。
傅满堂也许到死都没曾想到,莫之归原来有和他一样的打算,那便是诈死脱身。
原来除了傅满堂外,莫之归的心脏也同样是长在右侧的。于是莫之归联合叶行在众目睽睽之下使了一招金蝉脱壳,将自己从江湖当中摘了出去。
如今,为了能够安稳的生活,在与骆照玉商讨之后,两人决定去新月国和衡越团聚。
如此,也算是圆满结局了吧。
莫之归慵懒地斜靠在车厢处,望着骆照玉赶车的背影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容。
我欲乘风归去兮,笑看江湖恩怨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