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透射进来,从她指缝里穿过,照的那双手清瘦无力。
“甩甩,还记得她吗?”许矣将他抱的挨近宁渺了些,“上次我们在游乐场见过的,还记得吗?”
甩甩歪着脑袋想了想,又看了看床上的人,想了好一会儿,才吞吐着说:“阿姨。”
能等到甩甩再叫她一声,宁渺已经很满足了。
许矣柔声纠正道;“是妈妈,是她怀胎十月,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你应该叫她妈妈。”
“许矣……”宁渺诧异,虽有些惊喜,但还是摇了摇头,“许矣,别。”
她只是把甩甩带到了这个世界,可是却没有养育过甩甩。
没有喂过他一次奶,没有喂他吃过一口饭,没有教他说话教他走路,更没有给他一个健全的身体,让他可以健康成长,她担不起这声妈妈。
孩子面对满身病态的人,总归是恐惧的,可是看到宁渺看着他的眼睛掉下眼泪,甩甩还是伸出手去拉了拉她。
虽然没听到甩甩叫出那声妈妈,可宁渺已经很满足了。
“对不起,许矣。”宁渺的呼吸像是有出无进,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低了,“我把甩甩送到你身边,为的,就是想让你永远不能忘记阿偲的死,日久天长,谁也说不清以后会怎样,我怕你有一天真的和秦博文在一起了。”
她从来都把秦博文当做杀人凶手,所以一开始就用甩甩去牵制着许矣。
“其实,不怪秦博文。”宁渺流着泪,“他尽力了。”
那段监控视频,她看的很清楚,秦博文在和自己搏斗着,他半个身子都倾落了下去,努力地去拉起李炬偲。
这么多年来,他承受的又何尝比他们少,如今回想起当初那一幕,他亲眼看着李炬偲掉下去,却无能为力,更难受的是秦博文。
“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养育甩甩,为阿偲,为甩甩,为了我,做这么多。”
许矣摇头:“都是我自愿的。”
宁渺看着窗外,外面是大雨过后的雨过天晴,仿佛之前所有的脏污都被洗刷了干净。
她笑的温柔,常年病态而变的枯瘦的脸,阳光照上时,许矣恍然间像是看到那年,李炬偲带着她参加他们的聚会,李炬偲羞涩地一晚上脸都是红的,宁渺温柔恬静,他们俩的长相并不出众惊艳,可是站在一起的时候,却又那么美好。
羞涩的憨厚大男孩儿和温柔的文静女孩儿,他们就像是大学校园里普普通通的小情侣一样,毕业之后或许没过两年就要走进婚姻殿堂,然后有个可爱的孩子,男孩成为了一家之主兢兢业业上班,女孩儿成为母亲后会更加温柔,他们偶尔也会因为家长里短柴米油盐而争吵,但过几天就会和好如初,周末有空就带着孩子出去踏青野餐。
这是宁渺理想的未来,可她也知道,如果她跟了李炬偲,之后一定是会到那些大山里生活的。
她甚至都幻想过,到时候她就到李炬偲的家乡去当老师,李炬偲建设家乡,她就教书育人,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在那个小地方也会特别幸福。
“你说,这辈子遇到的人,没能有个好结果的话,下辈子还能遇见吗?”
宁渺眼睛虚闭着,眼泪又划落两行,“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等我,万一我去了没看见他,我该怎么找着他呢……”
她的话音越来越低,“真让人生气,找不到他的话,我怎么和他说甩甩长的什么样子。”
宁渺搭在床边的手轻轻落了下去,阳光落到她身上,把她的脸映射的雪白。
走时嘴里说着埋怨李炬偲的话,但脸上却是幸福期待的笑容。
她放下了。
甩甩拉着她的手,轻轻叫了一声妈妈。
许矣坐着的身形发抖,胸膛堵着什么似的,闷得生疼。
睁开眼睛,许矣还是在医院。
他动了动,手上传来一阵刺痛。
“病那么严重,怎么不早早来医院?”王畊坐在一旁,怀里抱着甩甩。
许矣赶忙坐起,“宁渺……”
王畊遗憾摇头,许矣脱力倒了下去,死亡恐怕是这世间最令人无力之事。
“她最想念的就是阿偲,她只是去见阿偲了,其实,对她来说,是件圆满的事。”
没想到王畊这种糙汉子也能说出这种话来,许矣心里虽难过,但也清楚,就算不是因为生病,只要李炬偲的事情查明真相,她便也失去了支撑,她会选择其他方式结束生命,这是宁渺的偏执。
“对了,刚才老秦过来了。”
许矣眸光一亮,眼神四下寻找着。
“别找了,又走了。”王畊示意他看向柜子,上边儿放着一盒粥,“他让人送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