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停在他面前,打量了一下顾渊,拱手恭维,“听说师弟被尊上钦点到身边伺候了啊,恭喜恭喜。尊上手中,就算是漏出点东西,也够我们这些小的受益百年了。
师弟日后一路平坦,当真是让人羡慕。”
……
顾渊就像是真的被他这番话恭维到了一样,有些得意地笑了下,“不至于不至于,尊上不过是这两天需要一个伺候的,看见我刚好合眼缘而已。”
话虽这么说,顾渊下一刻就刻意地朝四周看了看,将这人拉到一边的廊柱后站定。
“顾师弟你这是?”那人问道。
顾渊叹了口气,“师兄,你也知道,我这就是暂时的差事。说不定还没拿到什么好处,尊上就要换人在身边候着了。”
那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就想着,要是能知道之前在尊上身边待过的都有哪些人,大概率能让我的时间也更多一点。您说呢?”
顾渊顺手将一只玉盒塞到这人手中,等着自己的回答。
果然,那人略微一思索,就说出了顾渊想要的。
“师弟你要这么说,那确实。”他嘶了一声,“之前在尊上身边伺候过的,你可以去找管事问问,他那里应该有册子。”
他细细地顾渊介绍了一下魔宫中专门管人员变更这一块的管理,和天剑阁一样,只要是修真界有头有脸的门派组织都会记录进出的修士变化。
顾渊谢过他,转身就朝那处赶去。
这整个万魔界,或者说整个幻境的中心就是郁荼。它自己有一套运转规则,和之前的万魔界一样,只要没有人干涉,即使幻境中人无知无觉,但也还会这样一直下去。
就像是顾渊刚才搭话的那个修士一样。
所以,如果有人在郁荼的身边做了什么,按照这里的规则,他大概率会在名册上留下一笔。
顾渊完全可以找出他出现的时间,地点,甚至顺藤摸瓜,找出这人的藏身之所。
只希望那人没有细心到这个地步。
身边灵植已是枯黄一片,顾渊没过多久就找到了地方。
好在魔尊新任小情人的身份够好使,不消片刻,厚厚十几摞书册就被放在了顾渊面前。
手边有茶,顾渊端起抿了一口,目光还放在书册上没挪开。
为什么,为什么魔宫里要用这么多的侍从。
真有你的。
……
另一边,顾渊刚刚将门合上,郁荼就曲起尾巴,缩进被子里。
好难受。
顾渊刚才碰过的那一片,肿起来一样的麻痒,却是在深处泛上来的。无论郁荼如何安抚蛇尾表面,都没有办法压下去。
之前都没有这样……
之前当然不会这样,毕竟那个时候顾渊也不在他身边。
而现在,才察觉到雄性气息的孕囊正一下一下地收缩,向主人传达渴望。
只可惜郁荼只会一下下抚摸过闭合的鳞片,有些不安地将自己按进被子里合眼强行入睡。
他最近很容易累,这只蛋几乎将整个丹田的魔气都卷走了。连带着神魂也有些不稳,郁荼疲倦地闭上眼睛,意识沉沉下坠,往常一样又是些光怪陆离的画面。
他半梦半醒,下意识朝床边一抓,却摸了个空。
对,那人没留下。
郁荼想道。
……为什么不留下陪他?
郁荼指尖无意识地捏住那片床单攥紧掌心,像是在碰不存在的某个人。
胸口闷闷地堵成一团,这种情况下,一切情绪反而没有了遮掩。
又是他为生存猎杀妖兽的场景。
郁荼的尾巴并不像之前那样放松地舒展开,此时,它们显出流畅的肌肉线条,随时都能进攻的那种准备姿势。
但无论现实中有多强大,梦中的郁荼对上妖兽时只能且战且退。
身上的伤痕不断增加,有如实质的痛觉也一并传来。
……这到底是是梦还是心魔?
郁荼想叫一个人的名字,但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一样,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啊……好疼……
模模糊糊地,郁荼感觉自己身周应该是换了个场景。
他很累,也很痛。但身体不受控制,一直向前走,直到某人让他停了下来。
【……郁荼?】
【父亲,为什么是他?】
谁在说话?
郁荼竭力想要抬头。
他自从修无情道以后,曾经所有记忆都被抽离情感,破破烂烂如同棉絮一样塞在他的识海里,只有在梦中才能窥见一二。
但这一段,他从来没有见过。
【……让他……造个身体……】
恶心厌恶这两种情绪没有理由地冲上来,郁荼几乎想抬手毁掉眼前的一切。但梦中的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僵直地站在那里。
有人像是打量货物一样看他。
郁荼知道他们的对话还在继续,但他听不见了。
窃笑,满怀恶意的窃笑从远处传来,朝他这边包裹而来。
郁荼猛地颤动了一下,眼角有些湿,全都贴在枕头上,浸湿了一小片布料。
“……顾渊……呜……顾渊……”
他一边战栗,一边伸手在床上摸索,企图得到自己想要的。
“唔,抱抱我……好疼……”
“顾渊……”
梦中万魔界连空气中都带着血腥的潮气,郁明世只剩一半的残缺躯体被郁光风扶着才能坐稳在九婴的尸首上。
……
而顾渊再次踏进寝殿的时候,郁荼已经安静下来了。
顾渊这一查,从清晨到暮色渐深,却不想魔尊大人也整整睡了一天,到现在还没醒。
“怎么睡这么久?”
顾渊仗着人迷迷糊糊,顺手帮郁荼将睡乱的青丝拨到耳后。
下一刻,他的手腕就被人紧紧抓住。
顾渊几乎是本能地捏出定身咒,而抓着他的人明明力气大到似乎要将他的手腕捏碎,张嘴只发出了一声近乎哭腔的悲鸣。
……这是怎么了?
顾渊伸手去探郁荼的额头,一手湿凉冷汗。
把人翻开一点才发现半个枕头都是湿的,眼尾余红扔在,不知道哭了多久。
白天那个凉薄冷厉的魔尊此时一点影子也不剩,这里只有一个没被哄好的阿荼。
顾渊皱眉将人抱起,随着动作,郁荼又是一声呜咽。
“顾渊……”
心下就是一动。
顾渊低头抵在他额上,轻声回应,“我在,谁欺负我家阿荼了啊。”
只有梦里还记得他是吗。
顾渊又心疼又欢喜,在人鼻尖吻了一下。
“笨死了,怎么被人拐过来的?别人都说你是甩了我回家继承皇位来着,坏阿荼。”
郁荼紧锁的眉峰慢慢松开,蛇尾仍警惕地绷紧,但不久也松懈了下来。
“还揣了颗蛋,”顾渊把人抱紧了点,“不知道什么东西就敢往肚子里揣,是不是回头还得给你上上常识教育。”
郁荼听不懂,呜呜嗯嗯地回应他,小动物一样。
不,也不是小动物了。顾渊的目光在人尾巴上扫过,是撒娇的蛇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