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川问：“吃了吗？”
“没有。”她看着他有点不悦的脸色，依旧笑得甜，就是学不会怕他。
季寒川就知道她没吃，他刚在忙，知道这件事后就立即赶回来，幸好路上已经让吉祥买吃的了。
吉祥撑着伞过来敲敲车窗，等窗户落下就把吃的递进去，季寒川把东西给她，“将就吃。”
黎星苒接过来后，季寒川对穆梓沉摁了摁喇叭，像在催促他继续走。
雨刷刷着车上的雨，两个男人隔着一扇车玻璃遥遥对望，彼此的眸光都凌厉冷寒。
穆梓沉捏了捏拳头，看向黎星苒的时候，季寒川把她面前的遮光板拉下来，还用手背挡住黎星苒下半张脸前，让穆梓沉一点也看不到。
穆梓沉冷眼望向季寒川，季寒川懒散地挑眉，再次摁喇叭，催促他继续。
这对穆梓沉来说是另一种层面的侮辱，大部分人都觉得穆梓沉应该会忍不下去的时候，他却转身继续往前走，继续跪，继续叩拜。
微博“穆梓沉今天犯贱了吗”的ID再次更新现场视频。
［季寒川来得好及时，他现在和黎星苒是在交往吗？］
［就算不是在交往也应该好事将近了吧，很好，就要这样，让穆梓沉爱而不得，让他往后余生都后悔！］
［穆梓沉好惨，我好快乐！］
［这么一对比，穆狗真的惨到无以复加，没想到他还能在季寒川面前坚持下去，也是个狠人。］
［这只能证明他太想获得黎星苒的原谅，真的把什么都豁出去的感觉。］
而已经豁出去的穆梓沉却只得嘲笑和无视。
晚上九点的时候，穆梓沉已经走完所有热闹的地方，而距离墓地还有很长的距离，这么跪拜下去也许明天才能到达。
他知道自己必须坚持下去。
跟过来看热闹的群众很多，甚至有人带着吃的过来准备守通宵。
季寒川开车跟在后面，因为车上空调温暖，他身上衣服已经干得差不多，今晚不知道弄到几点。
他看向黎星苒，才发觉她一直在盯着自己，而不是在看穆梓沉。
季寒川唇角微牵：“先睡，到了我叫你。”
“季寒川哥。”她突然轻声喊。
“嗯？”
“你不会觉得我在胡闹吗？把事情闹这么大，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网上很多人也肯定在看这场闹剧。”
可他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还抛下手中的工作赶到她身边陪伴。
季寒川单手扶着方向盘淡笑，空余的手伸向黎星苒，食指的指关节缓慢地摩挲她鼻季，在她鼻尖上轻敲：“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黎星苒侧着身体看他：“我要是把天都捅个隆隆呢？”
“有我顶着。”
“我要是欺负别人呢？”
“我会善后。”
“我要是做错事呢？”
“陪你一起受罚。”
“我要是给你戴绿帽子呢？”
季寒川眼中的笑容散去，严厉地看她一眼，粗厉手指有点重的捏她脸。
“不准乱说话。”
她便知道明白他的意思，只有这个不行，其他的他都会为她兜着，黎星苒心满意足地搂住他胳膊靠在他肩上睡觉。
“那我睡喽。”
“嗯。”
“可是睡不着。”
季寒川笑说：“闭眼睛，不准说话，一会儿就睡着。”
她果然沉默了一段时间，却又突然说：“其实我不会。”
“知道。”
她不会把天捅个窟窿，不会随便欺负人，不会去做不可挽回的错事，更不会给他戴绿帽子，他当然都知道。
她只是在面对穆梓沉时会格外的狠心，因为这个人曾是她全心信赖过，全心全意爱过的人，可是他骗了她，还毁了她。
*
穆梓沉快到黎章和林淑仪墓地的时候是第二天下午。
已经雨过天晴，此刻烈阳灼目。
他头昏脑胀，脸色惨白嘴唇干裂，当看到那座合葬的墓碑时，他眼中的惊喜和希望令他激动得步行都有些跌跌撞撞。
在即将跪在墓碑前时他突然听到黎星苒的声音：“等等。”
穆梓沉回头，看到黎星苒拿着一捆满是荆棘的木枝走来，她将这捆木枝放在墓碑前，笑着看过来：“穆总今天也算负荆请罪，可是没有荆又怎么算圆满呢？”
她的手指指向木枝：“跪在这上面，好好给我爸妈磕三个头，我没让你起来就不准起来。”
她对他饱含恶意，这是十分明沉的。
穆梓沉看了她许久，他并没有讲条件或觉得不可思议，黎星苒能让他徒步跪拜几十公里来这里，就说明她对他的狠心程度异于常人。
穆梓沉沉默着上前，这样也好，能让她看清自己的悔悟和决心。
灼眼的阳光下，黎星苒皮肤剔透瓷白，她的眼神清澈明亮，清楚倒映着他狼狈的面容。
穆梓沉颓然地点点头，因为重感冒，嗓音已沙哑到极致：“依你。”
他弯下膝盖，跪在那满是刺的一捆木枝上，尖锐的刺刺进肉.体，疼痛让他身体在明沉抖动，连脸上肌肉都在颤抖。
“磕头。”黎星苒冷漠的在他身旁说道。
穆梓沉弯下腰，额头触到冰凉的地面，而木枝里的刺也更深的扎进他的血肉，眼眶已生理性的变得湿润，他强忍着锥心的疼痛直起腰。
“还有两个。”
穆梓沉嗓音微抖：“……好。”
他像行动不便的老人，慢慢弯下腰的动作极其困难，只要距离地面更近一寸，膝盖和小腿的疼就更多一寸，因为伤口在被反复刺入。
现场还有很多看戏的人，虽然昨晚已经有很多人熬不住回家休息，但也有很多人坚持想看看穆梓沉会不会真的跪到这里来。
原以为三步一跪九步一拜已经够折磨人，没想到黎星苒果然高人，在让穆梓沉痛苦这方面，她简直一点情面都不讲，看他跪在荆棘上磕头，旁观者们甚至都能感觉到疼痛。
当那名叫“穆梓沉今天犯贱了吗”的微博号再次更新视频后，网友纷纷大喊。
［黎姐，真狠……］
［卧槽看着都疼。］
［穆梓沉也是个狠人，居然硬生生忍下来了。］
［黎姐已经成为我心目中最强王者。］
［她真的眉毛都不眨，我真的好他妈痛快啊，这火葬场太真实了吧！］
［虽然穆狗活该，但是我居然觉得他惨……我疯了吗？］
［姐妹你没疯，他确实惨，估计等会儿站起来都不行了，只能让人过来架着走，不好好养着以后还可能得老寒腿，黎姐狠。］
［以后电视剧里的火葬场都找黎姐来做编剧，不是她亲自操刀我不看！］
［在座的导演听见了吗？看看我们人美心狠的黎姐啊！］
现场的穆梓沉在磕完三个头之后，黎星苒没让他起来。
“就跪着吧，好好看看我爸妈的脸，问问他们会不会原谅你，问问他们能否给你一个跟我重头再来的机会。”
黎星苒转身，穆梓沉立即低声嘶哑地道：“星苒，我会跪着，无论你还要给我设置多么困难的关卡我都会做到，我一定要得到一个可以和你重来的机会。”
“那我们拭目以待。”她冷漠的走开，穆梓沉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直到黎星苒和季寒川一起离开后，他才颓唐地闭上眼。
陈央等人冲过去：“沉哥！”
“别碰。”他小腿和膝盖满是伤口，他知道他们是想把自己扶起来，可是碰到会更痛，而他不会起来，除非有黎星苒的允许。
方彭把陈央拦住，皱着眉问穆梓沉：“她都走了，你跪着给谁看？”
跪给谁看？
穆梓沉看着墓碑上黎章和林淑仪的笑脸。
虽然刚开始黎章和林淑仪不赞同黎星苒和一个私生子在一起，但是小姑娘实在太喜欢他，所以黎章和林淑仪也就爱屋及乌对他极好，说是半个儿子都不为过。
但是都做了什么？
他把这一家子都毁了。
方彭看他神情，倒也明白他的决心。
“可是穆梓沉，让黎星苒原谅你实在是微乎其微，你真的还要继续作践自己吗？”
“是。”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也要试试。
他曾经抛弃过她，以后再也不会了。
从下午跪到傍晚，陈央骂过黎星苒几句，后来被穆梓沉阴毒的眼神吓得不敢乱说话。
七点的时候，方彭收到一条信息，黎星苒让穆梓沉起来。
现场已经没有人再看热闹，他们把穆梓沉扶上车。
穆梓沉并没有管血淋淋的双腿，颇没精神的说道：“去她家。”
“不是吧沉哥，你这条命还要不要？”许卓不太愿意。
穆梓沉不发一语看着他，那眼神不是威胁，而是拜托。
这样的穆梓沉更难让人拒绝，于是许卓开车去黎星苒家。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快九点，许卓和陈央扶着穆梓沉站在黎星苒家门外，方彭在敲门。
门开后，穆梓沉抬眸看着黎星苒，眼神希冀。
他像个做完功课的孩子，急切而渴望的希望得到她的鼓励，当黎星苒看到他表情时，读出来的就是这些信息。
但她什么也没说，表情漠然地丢给他们一根铁棍。
陈央气得脸红脖子粗：“黎星苒，你这什么意思？”
黎星苒没理他，看着穆梓沉道：“第二件事，铁杵磨成针，你什么时候把这根铁棍磨成针再来找我，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