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宠物 晚一步就是晚一生
走过枝繁叶茂的山中森林, 穆梓沉站在山顶平地，抬眼便看到他们飘在空中的热气球，那燃烧的火焰像一朵开在夜色中的花, 载着那热气球飞得越来越远，穆梓沉只能依稀看到黎星苒被季寒川抱进怀中。
他迅速地朝着山岗跑下去, 跟随着热气球飘远的方向急速狂奔，明知道隔着太远的距离，根本触不可及, 可心中的妄念散不去，不甘心的情绪也在心中翻涌不息。
山岗响起一声声穆梓沉呼唤黎星苒名字的声音，回应他的只有被风吹动的树梢。
风过之后万籁俱寂，除了周围沙沙沙的声音, 也像是对他的嘲讽。
他无力的看着热气球飘远, 极其缓慢的弯下腰。
有那么一刻他看向脚下的山崖，从这里跳下去会不会解决很多事情呢？关于黎星苒对他的恨, 她父母的性命, 还有整个毁在他手中的黎氏。
良久, 穆梓沉低低的笑出声，笑得眼睛发红，颓然地从身旁的树干慢慢滑下去坐在地上。
他还不能死啊, 他还没让黎星苒知道他的心意，还没让她知道他正在痛改前非。
他希望黎星苒可以看到一点关于他的改变，哪怕一点点也好啊……
穆梓沉并没有离开山顶，他重新站起来在四处寻找着黎星苒的踪迹, 他不会就此放弃，他准备的惊喜也想给她看看啊。
热气球里的燃料燃尽，热气球慢慢飞向山顶平地。
当黎星苒脚尖触碰到地面的那一刹那, 像是触碰到什么机关，周围黑漆漆的灌木丛里亮起一串一串的星星点点，从近到远，绵延到整个山岗，瞬时宛如白昼。
穆梓沉从对面走出来，目光注视着黎星苒走近。他忽略着她身后的季寒川，眼眸中都是她，站在黎星苒面前，他看了眼四周问：“喜欢吗？”
黎星苒扬眉：“什么？”
“星星。”
季寒川送她飞上天近距离的看星星，而穆梓沉则是利用整片山岗为她创造出独一无二的星星。
他在知道她会来这里后就一直有计划，要完成这么巨大的工程并不容易，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此刻身处星辰大海中的黎星苒，迷人到令人心醉。
黎星苒朝前走两步，看到灌木丛里被绑着的星星灯，每一颗都是手工绑上去的。
她抬眸环视四周，整片山都被星星灯妆点，美轮美奂，美不胜收。
“的确是美景。”黎星苒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格外温婉柔和。
穆梓沉小心翼翼的问：“那你喜欢吗？”
他不敢表现得太高兴，怕她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自己，下一秒就会说出更令人心口发疼的话。
黎星苒慢悠悠的折下一根细长藤枝，端详着上面绑着的几颗星星灯。
穆梓沉看她感兴趣，注意着分寸靠近：“这附近都是我亲手绑上去的，其实我很想亲自把整片山头都绑好送你的星星，可是时间来不及，但是星苒，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再给你准备别的，好不好？”
黎星苒没理会他，忽然将它扔在脚边，踩碎上面的灯，就在穆梓沉眼前。
穆梓沉唇边的笑意还没能维持多久就被她突然的举动弄得凝固。
“毁了你的作品，你是不是很生气？”
“怎么会，只要你喜欢，怎么做都好。”
为了证明，他立即抓起身边的几根藤枝，因为急切而并没有发现藤枝上有尖锐的刺，已经划破他的手掌，疼痛完全被他忽略，他笑着送到黎星苒面前：“还有。”
黎星苒说：“你自己来。”
“好。”穆梓沉毫不犹豫地将这几颗灯踩碎，希冀的抬起眼眸看着黎星苒，像迫切等待夸奖的幼童，满眼都是期待和希望。
黎星苒笑了笑：“很好。”
穆梓沉也跟着勾起唇角，模样竟然略有些傻气，他随后更加迅速而慌忙的抓起周围滕枝，想也不想的摔在地上用力踩碎，再次看向黎星苒。
黎星苒给予鼓励的眼神，穆梓沉其实知道她在耍弄自己的，可是她这样温柔的态度，这样和风细雨的眼神，就算真是被玩弄他也甘之如饴。
可是这一次，黎星苒却说：“我不喜欢你送的星星，我要你毁了，你就自己在山上把所有星星都踩碎吧，既然你说没能亲手把星星绑好，现在我给你时间去把它们通通毁掉，什么时候弄完什么时候才回来，可不要辜负我的信任啊。”
穆梓沉抓住她手腕，低哑问：“那等我把所有灯都毁了，你会高兴吗？”
“会啊，脏眼睛的东西消失，为什么不高兴？”
他手腕微颤：“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连我给你准备的惊喜都是脏东西吗？”
他声音落寞而没有底气，那攥着她的手不敢太用力，也不敢太放松，他始终拿不定主意怎样才可以讨她欢心。
如果……如果这样呢……？
他忽然抱住黎星苒双腿跪下去，膝盖就触在那些带刺的藤枝上，疼痛尖锐，连同自己所有的尊严都被碾碎在这一跪中。
“星苒，我求你原谅我好不好？就算不是那么快原谅我，也给我一点点机会，也稍微给我一点点目光好吗？”
“我知道自己做过太多的错事，我现在才明白自己才是那个配不上你的人，从前的我很混账，黎家我还给你好不好？如果你觉得不够，我名下所有的资产都给你好不好？”
“星苒，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我……我实在不敢想没有你的生活会怎样。”
“我知道你因为伯父伯母的事很恨我，我也很恨自己鬼迷心窍。你放心，我会赎罪，我已经把让人在我家准备好他们的神龛，我每日每夜都会祭拜他们，我还会帮你查清你父母的死因，我今后不会再伤害你，你能不能……能不能看看我啊。”
他用力的把脸埋进黎星苒双膝盖里，妄图汲取一些温暖，他浑身颤抖，并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害怕黎星苒会再次推开他。
穆梓沉并不知道此刻的黎星苒眼神是多么淡漠，他根本没有勇气抬头看一眼，他从未感觉如此无力，明明在怀里的人却远得根本没办法拥有。
穆梓沉一寸一寸的收紧抱住她双腿的手，季寒川已经给他俩太多的时间，早就忍不住抽起烟，看穆梓沉越来越失去分寸，他有些吃味，也担心黎星苒被他不知轻重的弄疼，正要走过去，黎星苒抬眼制止。
季寒川重重的咬着嘴里的烟头，头一次没有听黎星苒的话大步流星走过去，拉住穆梓沉肩膀想把他扔开，穆梓沉愈发用力的抱住黎星苒：“星苒！星苒你说句话好吗？求求你……”
“可是穆梓沉。”
黎星苒的声音一出来，季寒川哥穆梓沉都冷静下来，季寒川终于还是拿开手，穆梓沉以仰望的姿态抬起头，黎星苒低头冷淡的看着他：“黎家已经毁了，我父母已经死了，你怎么赔罪都不可能把一切原封不动的还给我。”
穆梓沉急忙说：“我把我的所有财产给你！至于你父母……星苒，你打我骂我，或者你捅我几刀，只要你能出气，我都可以的！”
黎星苒微微笑起来：“穆梓沉，如果你把所有财产都拱手相让，那一切多没意思？你就做好准备，不要跟我客气的斗一场，我会从你手中把黎氏拿回来，你是怎么抢过去的，你们整个穆家，我也照样抢过来！”
她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居高临下冷漠的看着他可怜祈求的双眸：“至于你说的赎罪，就算你死，我也不会原谅你。”
穆梓沉的双手最终被她掰开，僵硬的垂下来砸在他自己腿上。
他看着季寒川把她带走，想起她刚刚说的话，就算死也不能获得原谅吗？
穆梓沉悲怆地把脑袋低下去，额头触地。
入夜后的山顶凉风习习，树梢沙沙的晃动，隐约有穆梓沉低低的哽咽声回荡而来，像一首悲鸣的曲子孤单地响在山谷。
今夜穆梓沉并没有回去，因为黎星苒吩咐过，要他把所有的星星灯都毁掉，他不想回去面对季寒川和黎星苒的甜蜜，也不想违背她的心意。
漫山遍野由他亲自设计的星星灯就这样被他亲手毁掉，他麻木的踩碎一颗又一颗，心也跟着碎裂一遍又一遍。
然而这样巨大的工程仅仅一夜是完不成的，从深夜到清晨，又从清晨到深夜，他汗流浃背忙碌一天一夜才完成，回到村庄时已经是第三天，而他滴水未沾，一粒米也没进。
穆静就在村口等他，看到他狼狈苍白的面容，立即冲上去扶住，穆梓沉开口的第一句话问的还是：“星苒在哪里？”
穆静拧眉扶着他慢慢走：“还管她，你还要不要命？”
穆梓沉睨她一眼，穆静弱弱的吞口唾沫：“她跟那个季寒川在一起。”
穆梓沉其实已经猜到，但听到这样的回答还是分外落寞的垂眸。
“哥，放弃吧，黎星苒是不可能原谅你的。”
穆梓沉将她推开自己往前走，留下一句：“别让我再听到这种话。”
如果能够放弃，他早就会放弃，可那是黎星苒啊，是那个曾经给过他光明和希望的黎星苒。
失去她，何谈未来？
穆梓沉的回来没有引起谁重视，他没顾上休息或吃点东西，想第一时间想找到黎星苒，告诉她已经完成她的吩咐。
他或许真是下贱吧，就算知道最有可能听到的是她的冷嘲热讽，可对于穆梓沉来说也算是多见一次面，想想也是很幸福的。
见到黎星苒时，她正和几个女孩子躺在太阳底下的躺椅里晒太阳，吉祥家的猫窝在她怀里懒洋洋的打盹，就连大黑狗也躺在她旁边，画面惬意而温暖。
穆梓沉出神的站在旁边看很久，直到姜善看到他才问：“穆总？你怎么在这里？”
黎星苒抬起头，看到穆梓沉狼狈的外貌，他身上衣服沾到很多泥土，脸上也是，连眼镜都有些灰尘，可眼睛却直直的盯着自己，脚步轻重不一的走过来。
穆梓沉慢慢在她面前蹲下来，试探的伸手想摸摸她怀中漂亮的白猫。
“你好脏。”
她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穆梓沉的手突然顿住，僵硬的停在半空中，终究没有摸下去，他收回手，温柔看着黎星苒：“我已经把山上所有的灯都毁了，你会高兴吗？”
“不高兴。”
穆梓沉忙问：“我处理得很干净，哪里不满意，你告诉我。”
黎星苒躺在竹条编织而成的躺椅中，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怀中的猫，苦恼的笑道：“看到你就不太高兴，你挡着我晒太阳了。”
穆梓沉连忙挪开身体把阳光让出来，大片的暖光落在黎星苒脸上，她本就白得冰肌玉骨，剔透得几乎透明。
穆梓沉看她有些经不住晒的微眯起眼睛，想了想，抬起手替她挡住太强烈的光，他手指的阴影于是落在她脸上。
黎星苒闭着眼睛，说话嗓音懒懒：“不用，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俩人难得这么平静的说话，穆梓沉不可能错过这一刻的温情：“你安心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