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烟以前总想,别人害她,无非是骂她打她,她就任她们打打便是了,也就疼一些,她已经习惯了。
可是今天她终于知道,有些事情,比打骂更令人心生恐惧,浑身寒冷。
她因为瘦小,平日又穿得破破烂烂,做事也缩手缩脚,孟府的人,一直都看她是个小乞丐一般的小丫头。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已经成长为一个女人了。就算现在还没太多人发现,但是过了一两年、两三年,就藏不住了。
在今年之前,染烟还压根没想到这个问题,如今,先是救了兰鸿,被那些小姐们说得那般难听,又突然遇到这件事,令她终于开始惶恐。
染烟握着大钉子,不敢放手,突然想到,当时吹了玉哨子之后,慌乱之中把哨子放入了衣服口袋,也不知这么折腾一番,还在不在。
幸好伸手在口袋角落里摸到,就拿了出来,呆呆看了看,又不死心地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吹。起先还是试探,待发现真的很小的声音,就使劲吹了起来,直吹得鼓起了腮帮子,发出的哨声,却仍然没有半点儿大一些,亮一些,响一些……
叹了口气,有些发疯般地拿着钉子去戳这个玉哨子,发现没有半点儿损坏;又放在了地上,拿了身旁的石头去砸。
等真的砸下去的时候,心里猛地一颤,却已经来不及收手,幸好等扔掉石头再看,玉哨子仍然完整无缺,只是被石头砸得滚了一滚。
染烟忙捡回玉哨子,扯了衣裙,细细地擦拭上面的泥土。
“喂,小丫头!”突然传来一声清脆地叫喊,吓得染烟失手又把哨子掉到了地上。
赶紧捡起,顺势起身,一边抬头望,一边就想跑。
“小丫头别跑!”
是一个陌生的女人,染烟暗叫不好,因为这里所有的人,她都认识的,这莫不是那个什么秋生少爷的家里人,来找她问罪了。
“我生病了!唉哟肚子好疼!你能不能给我弄点热水喝?”
染烟停下脚步,抬头打量这个女人。她穿着一身极为普通的蓝布衫,面貌也极为普通,几乎令人记忆不住,只是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灵动生辉,完全不似生病的样子。
“唉哟好疼!你看我脸都惨白了吧?头上都冒汗了!”女人眯着眼睛,弯腰捂着肚子叫道。
染烟又看,果然见她脸色惨白,眉头紧皱,一副痛苦的样子。想要不管她,却终究有些不忍心,手指了下不远处的茅草屋,说:“你还能走路吗?要不你同我去那边……”
这女人不迭声地说“可以”,又惨叫几声,竟似有很大的痛楚。
染烟想要扶她,却终究仍有几分警惕,就当先一步,跑去茅草屋,拿了瓦罐,去河里取了水烧。
女人在她之后才慢吞吞赶到,坐在一旁,等着喝了热水,渐渐脸色好转,说:“多谢你,我来投亲,竟然找不到亲戚家了,都没个落脚之处,风餐露宿地,就生病了。幸亏你!请问怎么称呼您?”
染烟仍记挂着秋生少爷的事,有些心不在焉地自报了姓名,也知道了这女人名叫月娘。
月娘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事,染烟也无心细听,有一搭无一搭地敷衍着应答,只是不停四面观望,只怕突然冒出一队人,要抓她去报官,或者抓去寻仇。
“……染烟小姐能不能容我借住几日?”
“嗯,嗯,好的。”
“太好了!染烟小姐真是大大的好人!那我就厚着脸皮在您这里暂且容身了……”
“哦……什么?”
染烟突然醒转,才发现自己方才答应了月娘借住茅草屋,立刻便想推辞。如今自己还不知要面临什么暴风骤雨,怎么还能收留别人。
只是话未说出口,又思及月娘说大老远来寻亲,无处可去,已经露宿野外三日,就把反悔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就算寻自己仇的人来了,抓的也是自己,让月娘藏起来便是。
这般一直到了晚上,染烟都没敢回去孟府,却也无人找来。周围风平浪静,倒似自己只是做了噩梦一场。
夜里,茅草屋里又成了两个人,只是染烟心存心事,小心翼翼窝在角落里,毫无睡意。
月娘另占了一角,察觉到染烟并未睡着,心里想:只说要护她周全,不受人欺侮。她睡不着觉,应当不用管吧。而且这怎么管?难道一掌把她打晕过去吗?
月娘并不是什么来寻亲的人,而是兰鸿的下属,杀人不眨眼的黑蝎子罗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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