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然看了严铮许久,招招手将殿里的太监挥退了,打算用谥号的事试探严铮是否还在芥蒂杨太后。
“首辅,朕欲给母后的谥号是孝贞端诚天启圣皇后,与先帝同葬昭陵。军民百姓着素缟,六十日内不许嫁娶作乐之事。你看如何?”
严铮道:“臣认为,孝贞二字可直接去掉。”
朱允一怔,问:“为何?”
“太后半月前落了一孩儿,□□大出血,这孩儿是谁的,陛下可知道那是谁的?”
朱允大脑霎时嗡嗡做响,母后身边的宫人只告诉他太后是身体不适,他根本不知道竟是流产。
杨母后瞒着他,她身边的宫人也瞒着他,就连太医也瞒着他。
他这个皇帝当的,真是……谁都可以欺瞒。
严铮见他显然对这事不清楚,便道:“是成王的。”
朱允脸色茫然。
母后和成王!
这怎么可能?
成王可是他叔父,母后与自己的小叔子在宫里秽乱宫闱,这算什么事?
想起严铮说他母后不配孝贞这两个字,朱允的脸色白一阵,又红一阵。他眼睛空洞洞地望着殿中挂着的白色幡帐,嘴唇抿得紧紧的,说:“朕、朕不信。”
严铮问:“那陛下可知臣这一年多来,遇到的两次刺杀是谁派的,这双眼睛又是因为谁盲的。”
朱允脸色白如清霜,“这些事朕会派锦衣卫查清楚。”
“陛下不用派人查,因为臣都清楚,那些人是太后派来的,只因太后的胞兄杨忠叹猖獗卖官,侵占百姓数万良田,收受底下官员的孝敬钱不计其数,甚至就连太后娘娘她也收了……”
“够了!”朱允目中泛红,打断了他的话,“你一定要在母后灵前说这些吗?孝贞二字不用就不用了,你不用再跟朕说那么多!”
他母后是平民出身,不像其她宫妃是贵女,不靠宫中的月例也能过下去。
朱允初初知道自己母后收官员的贿赂银子的时候,内心也是震惊的。杨太后让他做圣君,要亲贤臣远小人,可她却收下那些小人的银两。
他问母后为什么?
杨太后道她们如果没有足够的钱,有些朝臣是不会听她的话的。她只有用钱,才能笼络住臣子。
朱允不懂,问她那笼络来的都是贪官怎么办?
杨太后说贪官养肥了,到时候就抄他们的家,国库就进钱了。
他心里听得胆颤心惊,这与他读的孔孟之道不同,更与太傅教的御人之术不同。
朱允知道自己母亲贪,可没想到她竟然还与成王纠缠在一处。
他一向是把成王看做半个父亲的。
如今朱允的天骤然都坍塌了。
可杨太后终究是他的母亲,朱允抬目看了严铮一眼,希望他能站在自己这一处。
“首辅,如今太后已经仙去,您……可否……原谅她从前做的错事。母后抚养朕长大不易,朕会代她好好补偿您,只求首辅您最后能给她留下尊严,让她干干净净走,不留污名。”
如果太后有污名,作为她的儿子,朱允自然也会受到影响。
朱允已经在很隐晦地说,请严铮看在他的份上,给杨太后保留最后的尊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