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直到昨天下午，所有的事情才明朗了起来。
就乔必薰手头得到信息，霍沉修这两年一直在设法追缉楚世江。
通过在上海疯狂增设酒吧等各种声色场所汇成信息网，楚世江的动向和背后隐藏的势力被他掌握得一清二楚，所以才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阻拦楚默的调查。
楚默似乎已经能猜到了，“那么楚世江背后的毒枭，霍沉修也全部清楚吗？”
“不说全部吧，怎么也知道个七七八八。”平时玩世不恭嬉皮笑脸惯了的乔必薰此时竟也紧张严肃了起来，“楚哥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两年，霍沉修的行为很是偏激，做事……尤其是对你的事可以说是不择手段。”
他知道，他都知道，霍沉修房里那册日记虽然零零散散写得非常空泛，但楚默已经完全能想象他当时的状态了。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霍沉修为此竟然独自一人偷偷去过缅甸好几次。”乔必薰也是又气又恼火，“那种地方能随便去吗，尤其他还是抱着与人争锋相对的目的前去的，这他妈不是找死吗？好在倒是没真死了，但他回来后因为疯狂扩 张信息网，加之他的心思全在夏暮上，导致珩华很多产业链都弄得一团污糟，还不知道有没有违法……”
所有的一切，霍沉修宛若走火入魔一般不择手段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楚默心口一阵酸痛，“那你刚才说霍沉修出事了，是什么意思？”
“昨天下午得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我想找霍沉修理论证实一下，却突然怎么都找不着人了。我问过他的助理李奇，李奇说他上午才和你参加过同一场谈判，所以就想来问问你知不知道他的去向。关键是我刚才去他家一看，他平时宝贝似的藏品里面少了两把枪……”乔必薰又想起什么，问楚默：“李奇说霍沉修昨天上午和你在包厢里谈过之后，还把公寓钥匙给楚哥你了，所以我才想到来公寓找你的，你俩……这是和好了还是什么？”
乔必薰语气有点小心，因为看楚默现在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和昔日爱人复合后的状态。
“没有，昨天谈判桌上他见到我，以为我恶意中伤珩华，生气和我决裂了，把公寓的钥匙也还给我了，我正好有空就过来看看。”回到乔必薰最前面的问题，楚默黯然道：“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从酒店离开之后他就再也没联系过我，你昨天打给我的电话也因为手机关机了没来得及回。”
说完两人面面相觑，沉默半晌，各自在脑子里翻江倒海地猜测霍沉修的去向。
急慌慌说了半天，乔必薰边着急边自取了茶几下的一次性塑料杯倒昨天的隔夜茶喝。
“那是昨天的，你先放下我给你倒新的。”楚默这才想起连杯茶都忘了给人倒。
“没事楚哥你别忙了，我喝这个就行。”乔必薰来得匆匆忙忙，嗓子都快冒烟了，拦着楚默端起水正准备往肚里灌，突然又放下道：“楚哥，你还是另外再给我倒一杯吧，这里面混了沉修的安眠草茶。”
“混了安眠草茶？”那么他昨天突然睡着，确实不是正常现象。
“是啊。”当初霍沉睿找人配这个方子，乔必薰也没少帮忙，他对这个自然了如指掌。
说完两人才发觉不对劲，浓茶对睡眠无益，喝多了甚至会睡不着。那么本就失眠的霍沉修，为什么要把催眠的草茶和浓茶混在一起？
乔必薰猜测：“他不会是故意发脾气把钥匙还给你，让你来公寓喝到这个茶睡着吧？”
太匪夷所思了，以霍沉修这两年难以捉摸的举动确实有可能，但完全猜不到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霍沉修先反复出入金三角地带，后被缉毒警找上，现在又持枪消失。
这其中暗藏多少曲折实在非常人能想象，楚默一颗心从乔必薰说出第一句话就一直空洞高悬着，现在更是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先去珩华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乔必薰说：“好，这么大的事儿得先通知邑大哥吧。”
“嗯。”
楚默充了半天电的手机却怎么都开不了机，乔必薰心下了然，霍沉修之前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楚默手机里装定位装置，现在植入个什么病毒让手机死机更是再简单不过了。
只是他为什么要想方设法避开楚默，切断楚默的消息渠道？
绝对是因为楚世江无疑，但他究竟想怎么做？
楚世江出狱后一直像个噩梦一样缠着楚默，楚默原以为自己做好了万全之策迎敌，却没料到楚世江在十几年前入狱之前就已经将前路铺好，养精蓄锐收敛锋芒，不过是为了让楚默掉以轻心，最后在杀他个措手不及。
愣是楚默再聪明再有先见，但又如何能想到有人提前会铺好后路，自己把自己送进监狱？如何能想到昔日衣冠楚楚的的市侩商人，转头就和血腥野蛮的金三角搭上关系，并隐匿了一伙连他和霍沉邑都完全查不到蛛丝马迹的悍匪呢？
而霍沉修这两年到底怎么过来的，究竟是费了多少功夫才能保持持续追踪而未让自己暴露分毫的？
能完成如此一番惊险且精密的部署，霍沉修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被他盗取了珩华的内部机密呢？
恐怕从他那天进书房，到后面的一切都被霍沉修看在眼里。
昨天那一出不过是正好有了和楚默断交，并将楚默困在公寓的借口罢了。
乔必薰的车停在小区外，楚默两人还没走到门口便被两道目光死死盯住了。在走过第三个花坛时，一个打太极的老爷子和一个清洁工打扮的中年人跟了上来。
楚默和乔必薰用余光与彼此交换信息，突然猛地一转身，左右开弓朝那两人扑去。
那两人明显也受过专业训练，动作灵敏反应快捷，但楚默两人突然下手又快又狠，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机会，两人被攻了个措手不及，很快被拿下了。
楚默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了楚世江前三次的卑劣手段，将清洁工双手狠狠反剪在身后，冷声道：“你的上家是谁？”
乔必薰阴煞的目光也飘了过来，“若有一句不实之辞，我会让你知道后果。”
“是……是霍总啊！”清洁工顶着两人强势的威压，抬头看着楚默还有点结巴，“楚总，你，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负责霍总安保工作的啊。”
乔必薰狐疑地看着楚默：“真是霍沉修的人吗？”
“是。”楚默仔细一看，确实有印象，便将人松开了，“霍沉修叫你们守在这干嘛？”
“霍总只交代我们守在这，在他回来之前不许非小区住户的可疑生人靠近，也不能让楚总你随意出去。”
楚默紧扣重点：“他回来之前？那他现在去哪里了？”
“这个就不知道了，我们就是听命行事，哪能管到东家上哪儿去了呢。”
看样子其他的这两人是真不知道了，这么一出让楚默心里更没底了。
霍沉修，你到底在哪里？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要严丝合缝地瞒着所有人？
楚默两人先后去了霍沉修的公司和别墅，和预料中的一样，过眼的资料提取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更机密的文件被设了密码他们破不开。
外面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暴雨，乌云气势汹汹压境，明明正值正午却投不出一点光，让生物本能地觉得压抑。
一到公司楚默便和不管不顾冲出来的总助撞了个满怀，总助见到他，手还有点抖，“楚……楚总，您可回来了，打您电话也没人接……”
“到底怎么回事？”
总助手忙脚乱地将怀里的信封打开，楚默接过一看，顿时觉得足底有点发虚。
三十来张照片，无一例外都是楚茉。
拇指粗的麻绳几乎将她浑身都缠满了，苍白的小脸上双目紧闭，近乎断绝生机。
霍少的秘密随记（一）
1
其实我并没有什么写随笔的习惯，要说起因还是前两天跨年家里搞大扫除，正巧就翻出了我之前写来聊以发泄的小册子。
我俩心里都怪不是滋味的，丢了吧，不合适，留着吧，又怪别扭的。
楚默就说让我从现在开始有空就写点开心的。
我挺明白他的，他是不想我们很多年以后回过头来看到的尽是些污糟的伤心事。
写点开心的也好，一辈子那么长，万一中途很多事被我们忘记了怎么办？虽然和楚默在一块儿发生的事我都不可能会忘，但是以防万一嘛，万一我俩以后就戏剧性地发生意外失忆了呢，哈哈哈。
2
今年过年我俩准备回北京。
别看楚默平时挺冷静理智泰山崩于前色不变的一个人，这事儿可让他焦灼得不行，二十七就开始紧张兮兮地收拾东西。
一遍遍地问我爸妈的喜好，送什么礼物会让他们高兴。
我说：“你人去他们就很高兴了。”
他没理我，继续忙上忙下地买买买。
因为这个，到二十九出发时我俩硬生生多了两箱行李。
到北京一下飞机我俩就被我妈派来的司机塞到了车里，一路上不管我怎么撩拨，楚默都一句话没和我说，他紧张的，哈哈哈。
下了车，楚默一步走得比一步慢，他说：“你的家人，真的没问题吗？”
我说：“当然了，你都不知道我妈有多喜欢你。”
他说：“还有你爸……”
我笑了：“他就是一老头，压根管不着我。”
管不管得着我心里有数，老头实在要对我动手屋里也多的是挡箭牌。
楚默沉吟了一小会儿，最终拉着我信步敲开了我家大门。
我哥亲自开的门，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叫了楚默一声“小楚”，然后自然地把他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
楚默点点头，叫了一声“邑大哥”。
然后俩人就没有然后了，我看着都替他们尴尬，拉着楚默就往大厅走。
我妈，我爷爷，我大嫂，霍沉嘉，霍沉颖，就连早就嫁出去的霍沉睿都在，明显就是奔着楚默来的。
我妈直接无视我扑到楚默身上来了个热烈的拥抱，心花怒放：“默默可算是来了，可让我们好等。”
这会儿楚默演镇定自若倒演得跟真的似的，完全看不出之前在路上因为紧张和局促差点顺拐了，该叫爷爷叫爷爷，该叫姐姐叫姐姐，没几句就聊开了。
楚默被我妈拉到席首我爷爷的旁边坐下，一桌人奕奕目光都在他身上，最后还是霍沉颖特有良心地注意到我，给我在席末留了个位置。
我屁股刚沾上凳子霍沉邑就对我耳语说：“爸在书房等你。”
哈。
我就说怎么老觉得不对劲，原来桌上少了一道要洞穿我的犀利目光。
我悄然离席上楼，纸包不住火，两年前我对楚默做过的那些破事已经全被捅到老头面前了。
所以以防万一我拉上了霍沉邑一起，我的一号挡箭牌！
到门口，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我站得笔直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铿锵有力：“首长好！”
首长还是一身严肃笔挺的戎装，直接掏出腰上的枪对准我脑门，怒不可遏：“霍沉修，你这么多年在外面鬼混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说你一个字吧，你现在倒是长本事了，对楚默下手？！”
我说：“凭实力下的手，您不用这么惊讶。”
自打出柜后，老头时不时就拿枪往我脑门上霍霍两下，我已经麻木了。反正他又不可能真开枪，上没上子弹都不一定，我可从小就是被吓大的。
但是老头二十多年都没习惯我的厚脸厚皮，气得浑身的军章都在抖，“你……你怎么敢对楚默下手？”
我哥也不确定他枪里有没有子弹，生怕他手一抖就碰到扳机，连忙上前把枪按下了。
瞧瞧，把我哥带上来，多有先见之明。
老头胸膛剧烈地起伏，好几下深呼吸，才沉声说：“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心里没点数吗，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妈和汪家的交情，楚默那孩子还是世界冠军，这要是你以后再闹出点什么幺蛾子，我和你妈还哪有脸面对媒体面对楚家和汪家？！”
我哥看不下去了，说：“您先消消火，或许沉修这次是认真的呢。”
老头怒目一瞪：“你怎么知道？”
我严肃起来他们也不信，干脆嬉皮笑脸：“爸，要是我以后真对不起楚默你再往枪里搁两颗子弹不迟啊。”
老头说：“要是你不是我老霍家的种，老子早就一枪给你崩了。”
老头一说这话就说明这事暂时翻篇了。
3
老头翻脸也比翻书快。
到饭桌上他已经换了一身居家的衣服，对楚默笑得那个和蔼亲切啊。
啧。
要不是他前一刻还拿枪抵我脑门，我都快相信他是个舞文弄墨的文化人了。
吃饭的时候，除了老头拉楚默喝酒的时候被我拦了一下，其余时候基本没人搭理我，我在家当了二十几年霸王，好像一朝失宠了。
不记得是我妈还是爷爷先起的头了，一桌人突然就说起了我家五个崽儿的婚事。
我妈激动之余还有点惆怅，对我爸叹息道：“没想到三个女儿都没嫁完就要先嫁儿子了。”
靠。
被雷劈都没这句话来得刺激，由于太过震惊，我一时竟没想出反驳的话。
霍沉颖这丫反应特快：“嫁女儿着急什么，爷爷之前不还老担心小五嫁不出去吗，这下可好了，咱小五多争气啊，是吧？”丫的还友善地拍拍我的肩。
争气的小五我说：“……”
我才知道他们在心里是这样想我的，心情略微复杂。
长桌上我和楚默刚好坐了个对角线，抬头就看见他也在看我，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戏谑。
出神的功夫我妈他们都开始商量我的嫁妆了。
我忍不住了，咆哮道：“国内同性婚姻还没合法你们知不知道？还有，为什么一定得是我嫁出去？”
霍沉睿奇怪道：“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我愣了，忍气吞声说：“没有什么问题。”
合着他们一直都把我当下面的那个呗，不是我一个一米九多的大老爷们儿他们怎么就能把我当成下面那个呢？
这种事我能当他们这么多人的面解释吗？当然不能。
楚默没开口帮我讲过一句话，一顿饭下来，他憋笑应该憋得相当辛苦。
饭后他不痛不痒地安慰了我两句，我有点惆怅。
没想到这么想的还不止我家这桌人……
4
年三十美涵阿姨也忙完工作赶来了，当然我现在叫她“妈”。
未免以后来看会弄混，所以我写的岳母，哈哈哈。
我岳母和我们一块儿过了个热热闹闹的年，晚饭后岳母神神秘秘把楚默叫走了。
不是偷听，只是好奇岳母对我这儿婿的印象，我跟上去了。
岳母说：“昨晚我和慧子在电话里可都开始商量婚礼场地和礼金了，你想好什么时候娶沉修没？”
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楚默的背影，他肩膀有点发颤，绝对是在憋笑，哼！
岳母嘱咐说：“这些你也得和沉修商量商量起来了，别委屈了人家。还有，你俩……那档子事儿，咳咳，得当心点儿，别伤着沉修了……”
回到房里我坐在床上默默沉思。
或许是我在楚默面前甚少这么深沉，他一眼就觉得不对劲，走过来抱着我问：“怎么了，宝贝？”
我说：“没什么。”
楚默笑了：“刚才我妈讲的话你听到了吧。”
我点头。
楚默说：“让我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
我说：“你猜。”
楚默下巴抵在我肩上，对着我的耳朵轻轻呼气，“你一定在想如何含蓄而隐晦地让他们明白你才是上面的那个。”
我一僵，他太了解我了。
楚默继续说：“难道你不想嫁给我吗？”
卧槽，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配上动作配上语气，诱惑力迷惑感简直不要太过分。
我脑子一抽，脱口就结巴了：“想……想啊，当然想啊，你想什么时候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