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兄长
巫覆雪僵在原处,脑中一团乱麻。
为什么殷夜安要帮助花辞镜,而殷崆阙却要……要替自己挡下花辞镜那一击?
他木然地望着那一对父子,不知该如何开口。
殷崆阙口中被鲜血塞满,他气若游丝地责备抱着他痛哭的男人:“别哭了,丢不丢人。”
“巫覆雪,你过来。”他朝巫覆雪招了招手。
巫覆雪这才走过去,握着他这个弟弟的手,他喉中仿佛燃起了一把火,烧得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张了张嘴,极力抑制眼中的酸涩,终于吐出了一个字:“殷……”
“嘘,哥。”殷崆阙猛地又吐出一口血,他攥紧和巫覆雪相握的手,退去了眉宇间的骄傲和不可一世,慢慢道,“你,你不要怨我爹好不好。”
“算是我求求你,求你再宽恕他一次。”
“阙儿——”
“闭嘴,爹!”殷崆阙费力地斥道。
“殷崆阙,你怎么知道?”怎么会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呢?他分明不过是一个被殷府宠坏的臭小子。
殷崆阙吞吐着口中的血沫,有气无力地笑了一声:“你那日自祖父的房中出来后,我偷偷溜进去过,看到了那个牌匾。”
“那上面写着殷夜安灵位。”
巫覆雪捏着他的手输入灵力,冷然道:“你别说了。”
“不,不用了,白费力气。”殷崆阙道。花辞镜本就是要下死手,他这种半吊子怎么抵挡得住?
“我爹,他这次是被威胁的。”挑花门门主大婚之前送到殷府的信,记录了当初的种种,是以他不得不去,一步错便步步错。
“将我的骨灰放在……伯父灵前,我用我的性命来……来赎罪。”殷崆阙攥紧巫覆雪胸前的衣角,恳求道,“就当是为了祖父祖母,求求你……”
“阙儿……”男人已是涕泗横流,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初本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会在今日要用他唯一儿子的命来赔偿。
巫覆雪别过脸,声音闷闷的从胸膛间发出,他说道:“殷崆阙,别说了,我会救你。”
“兄长——”
“哥——”
殷崆阙头晕目眩,他已经神志恍惚,快要看不清巫覆雪的模样,面前的人五官逐渐模糊,身形也不甚清晰,他费力地抬起眼皮,入眼的只有一团黑色的身影。
“我是真心唤你一声......一声兄长。”殷崆阙的手掌渐渐滑落下去,无力地耷拉在身体外侧,指尖扫过地面,指甲缝里混入脏污的泥。
巫覆雪无力地松开为殷崆阙输送灵力的手,颤抖着探他的鼻息,这段并不长的时间被无限拉长,时间里掺杂了沙子,一点一点地折磨着本就摇摇欲坠的意志。
巫覆雪此刻什么也听不见了,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兵刃交接声、疼痛惨叫声、鲜血噗呲噗呲的喷射声,都杂糅成最平常不过的噪音,嗡嗡地划过耳朵,却始终被一层无形的东西隔绝在外,像是一场虚妄的幻想包裹着他。
眼前唯有躺在自己怀中断了气的殷崆阙是真实的。
“殷崆阙,你的那一声兄长,究竟是真的接受了这个兄长,还是为了让我原谅他?”
可惜再也没有人回答他了。
巫覆雪就这么静静地瞧着殷崆阙,他这个心思单纯的傻子,怎么会是殷怜寒这个手刃孪生兄长的狠毒之人生出来的。
殷怜寒,他父亲殷夜安的孪生兄弟,亲手将自己的兄长毒死,在亲自扛着扔到乱葬岗,曝尸荒野。
那个汤圆哥哥,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人世间的各种阴差阳错,似乎总是带着恰到好处的机缘巧合。
巫覆雪当初厚着脸皮从他汤圆哥哥头上解下的发带,居然是他娘梁千凝送给他爹的定情信物,是梁府世代传承的宝器,是而梁太师才如此肯定自己就是他的外孙。
“我不会杀你,你走吧,将他带回殷府,我想祖父祖母会想见他最后一面。”短暂的悲痛过后,巫覆雪恢复了理智,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做。
殷夜安一下子老了十岁,巫覆雪以往见他的时候,对方总是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如今面色一下子变得晦暗阴沉,挺拔的腰背有些佝偻。
他像是被抽尽了力气,抱起殷崆阙的时候,脚步有些虚浮,巫覆雪扶了他一把,道了一声“小心”。
殷怜寒没有回答他,离开之前深深地望了巫覆雪一眼,才轻声朝怀中的殷崆阙道:“阙儿,我们回家等你大哥,他会回来看你的。”
巫覆雪说不清对方最后离开之前那是一种什么眼神,他也没时间去想,当即便加入了这场江湖各门派围剿封喉岭的混战中。
封喉岭弟子虽然灵力低微,却也只是稍显劣势,戚垣在时,平日里便极为注重弟子的自我保护训练,是以就算逃命慌乱,他们也带上了能保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