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这里,一个想要复活自己的爱人,一个想要复活自己的父母。
或许是命运的重叠,让他们成了师兄弟。
那时花辞镜便开始有了私心,他对自己的师弟越发关照,可以称得上无微不至,他在等在对方得到绛衣的传承,帮他一把。
然而没等来转生之法,却先等来了对方态度的转变。
花辞镜至今尤记得那日阳光正好,小师弟一脸轻松地说道:“师兄,我如今才明白,人不应该困在过去。我的娘亲和父亲是救济世人的大夫,我亲眼看见他们被架上火场,他们到死都是平和的,他们从来不曾后悔救治城中百姓,他们没有怨气,唯一没有放下的是我。”
“我想让那些百姓死,想让我的父母活过来,但这不是他们想看到的,他们不想看到那些已经经受过不幸的百姓再次面临痛苦的深渊,他们也不想我为给他们复仇而面目全非。”
“师尊早已将转生之法交给我,可这些也不过是一些杂乱的皮毛,我梳理过,在师尊的基础上进行了演变,却始终得不到一个恰阵法或是什么,看来传闻中的转生之法并不存在,又或许还需要几代人的研究。幸好,我如今已经不需要这些了。”
对方的释然,换来的却是花辞镜的绝望,他不相信,定然是小师弟骗他的,绛衣的转生之法怎么会是假的。
他从那一日起,便极尽全力讨好绛衣,他的师傅,可对方之中没有将转生之法交给他的意思,甚至要阻止小师弟和他亲近,被逼急了,他暗中杀了绛衣,假装成意外身亡。
只要绛衣死了,自己就是小师弟最亲近的人,相信他会把他知道的都告诉自己。
他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谁知小师弟发现了他做的事情,要与他恩断义绝。
花辞镜已经被逼到了极处,他在诡域几年,为的就是转生之法,他的璃儿还在等他,他怎么能半途而废。
面对油盐不进的小师弟,他刚开始还好言相劝,可对方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什么没有转生之法,只要死的是他在意的人,转生之法自然便有了。
花辞镜用邪术操纵了不肯配合的小师弟,让他亲手杀了落川城的百姓,他坚信这种切实的悔恨和歉疚,能够帮助小师弟回忆起父母死亡时想要复活他们的强烈欲望。
他将小师弟关在地牢中,还给他找了个伴,每日扔进去一个落川百姓的尸体,让他研究转生之法,三个月过去后小师弟终于派人传话。
他满心欢喜,却再一次被算计,对方用一个假的转生之法骗了他,逃走了,还差点将他杀死。
算起来,那已经是他第二次死亡了。
第一次是他亦君臣亦挚友的宗政明月迫害,第二次是被他曾经真心相待的小师弟。
他曾经想过,自己最终与这个世界告别,应当是安静且平和的,他的璃儿会守在他床旁,他们的孩子会为他送终。
那个时候,过往所经历的一切苦难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享受过最平常的日子后,他可以顺其自然地原谅所有伤害过他的人,然后去地府为被他利用过的人赎罪。
然而千算万算,他都没想到自己最后还是要死在他那小师弟手上。
这个曾经带给过他希望的小师弟,一步一步蚕食他的幻想,行事过分残忍。
花辞镜半卧在冰棺旁边,一只胳膊支在冰棺上,微微转身 ,另一只手捏着一只竹蜻蜓递给元潇,他几不可查地抬起下巴,小声道:“小师弟,这是师兄最后送你的礼物了。”
元潇接过他的竹蜻蜓,这小小的东西也承载了不少他的回忆,当时他不过十岁出头便入了诡域,每日都被噩梦缠绕,一闭上眼脑子里便全都是父母被烧死的场景,他的父母在大火中望着对方,直到火光淹没了他们的身躯。
他不想重温那一幕,便总是好几日也不睡觉,一个人在房顶看星星,娘前说过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在天上默默祝福自己牵挂的人。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师兄便成了陪伴他看星星的常客,大师兄每次爬上屋顶都会顺带给他带些食物,还会送他一只亲手编的竹蜻蜓。
只是如今,竹蜻蜓早已变了意味。
元潇不接,对方便一直伸着手,定定地望着他。
“多谢师兄,今日这也是我们最后一次心平气和地说话。”他终于还是接下了那只翅膀微微颤抖的竹蜻蜓。
花辞镜呵呵地嗤笑了一声,语气平静地问道:“师弟,你要杀了我,是么?”
“师兄,你知道答案的。”元潇将竹蜻蜓塞进腰间的荷包,手中青雾渐渐凝聚,一把青剑抵上花辞镜的脖子,“不过,我还有一点不懂,还请师兄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