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岭主。”元潇没有多做停留，安顿好了连青云便下了山。
连青云看着他走出大殿，身影消失在视野之外的那一刻，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以后都是一个人了。
他熟悉的人都走了，摄政王、巫覆雪，甚至是摄政王府他叫不上名字的侍卫，都将成为记忆。
“连青云。”高座上那人走了下来，站在他面前，“你叫连青云，是么？”
“是。”
“长恨将你交给我，以后你就算我半个弟子了。”戚垣从腰间扯下一个白纸扇，“我没提前准备礼物，这就当做是见面礼了。”
那个时候的连青云不知道，这个白纸扇一旦系在腰间，便是一辈子，到死为止。
在连青云的记忆里，最初的戚垣是有几分死气和阴郁的，甚至有几分自闭。
他将自己锁在房里，一消失便是半个多月，不吃不喝不让人打扰，不知在研究些什么。岭中的长老和弟子好像也习惯了岭主动不动就消失的毛病，习以为常，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好在他没有忘了连青云这个小累赘，遵守对元潇的诺言，派人将他照顾得好好的。
连青云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他来这里是学医术的，以后会是摄政王府的左膀右臂。
就算戚垣神出鬼没，见不着人影，他也能自己学。
连青云天赋好，光凭借着从书阁里借来的那些书，和时不时去别的长老那里蹭课就已经进步飞快，到了众弟子仰望的地步。
封喉岭传遍了，长恨长老新收的弟子是个难得的天资聪颖之人，不仅脑子好，还享尽岭中优待。
最受岭主信赖的长老是他的名义上的师尊，闭门不出的岭主是他实际上的师尊，明明没有实际宣布，他却已经和封喉岭首徒没什么两样。
真是令人羡慕又嫉妒。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半叶那里。
那条蛇一直跟着元潇，小脑袋瓜子又聪明，在封喉岭是个没人敢惹的小霸王。连青云初来乍到，便听了许多关于它的传说。
比如会给它欣赏的弟子下毒，锻炼对方危急关头下的解毒能力，比如会从后山抓些奇形怪状的毒虫，放在胆小的弟子床头，提高他们的胆量，再比如半夜和长相清秀的弟子同寝，让弟子体验独一无二的宠爱。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谁也想不到第二日睁眼之时，半叶师兄会想出什么新法子折磨——
哦不，好心地玩弄他们！
连青云从没想过自己引起那条蛇注意。毕竟从实力来说，虽然他进步飞快，在同龄弟子中却称不上顶尖，从胆量上来说，他剖开灵兽检查药效的具体情况时，不至于因为害怕而手抖，从长相来说，他也不是半叶喜欢的清秀那一挂。
总结下来，他不是半叶那条变态蛇的菜。
那天晚上他从长衍长老那里回来已经是深夜，至少子时已过，走在路上没有半点月色，路上还有些灯火照着，等到了戚垣这处却黑压压的一片。
这附近由于戚垣的命令，无人敢接近，也无人敢在夜里擅自进来点灯。
连青云随戚垣住在一处将近一年的时间里，这处的灯火每夜都是他回来后才点上。
这夜他摸着黑掏出火折子，将火光凑近了漆黑僵硬的灯芯，昏黄的火苗随即在黑夜中跳跃，散发出点点暖意。
点燃一处灯火，他又持着火折子去引燃另一处，这里大大小小十处夜灯，每夜他都会依次点亮，有时候下雨了，他便撑出一个微弱的结界罩着。
他不喜欢黑暗，尤其是戚垣总将自己关着，这里分明是两个人住着，却总让他感觉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人的时候。
他像往常一样引燃了第二个夜灯，踏足前往第三处时，周遭突然暗了下来。
第一个夜灯灭了。
连青云瞥了一眼熄灭的夜灯，心道这灯芯好久没换了，明日早上去领些新的回来，今日只能将就着些用。
他走向了第三个夜灯，点燃。
周遭又亮了起来，淡淡的暖意驱逐了一点白日里的疲惫。
连青云还未动身去第四个夜灯，突然又是一暗，第二个夜灯也灭了。
他相继点燃十个夜灯，前面九个都相继熄灭，在此过程中始终保持一盏亮着。
若是这样还没有发现异常，他这颗脑袋就算是白长了。
连青云将火折子握在手心，伸出手在胸前，警惕地环顾四周，冲着虚空的夜色大喊道：“是谁在装神弄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