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钗头凤(5)
诗人平日里不理家事,三进的宅子外表看起来倒还光鲜,里面却是有些破败了,女墙上敷的黄泥已经脱落,紫色的牵牛花结了满院墙。
她冷着一张脸,不紧不慢地带着怀辛在前面走着,却是铁下心要好好折磨怀辛一番,给这个新来的妾室一个下马威。
怀辛确实也累了,不大的院子来回逛了三趟,天气又热,着实不舒服得紧。
“夫人不进去坐坐吗?”及至书房前,怀辛走了大半路,有些无趣,想回到小床上休息去,便说了些客套话。
只是他刚说完这句话,便肉眼可见这位夫人脸色阴沉了几分,额头上的三线皱得更厉害,涂抹得猩红的嘴唇有些瘆人。
他有些不明所以,这位夫人怎么突然又生气了呢?
夫人却是闭了闭眸,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手腕上垂落下一只银手镯,略有些寒酸之意,她不动声色把手镯往袖袍里藏了几分,鄙夷道:“虽然夫君让你住在他书房外面碧纱橱内,但你要时刻记住为人妾室的本份,不要整日歪缠夫君,平白惹人笑话。”她寒着一张脸,瞪了一眼怀辛,活像怀辛已经做了不少勾人的事。
话说得越尖酸,心里却是更苦,嫁给夫君那么多年,他从不让她进他的书房,她心里一直都知道,夫君不过是嫌弃她只会认几个字,不配与他比肩罢了。
原先她根本不放在心上,毕竟书房重地,她不过一个没见识的女子,若是进去弄坏了夫君什么字画就不好了。
只是心里的平衡在怀辛出现那一刻完全打破,这个新来的毫无礼数的贱妾,他何德何能?
夫君竟将他安置在书房隔间的碧纱橱内,不过是个哥儿贱妾,凭借颜色勾人的下作玩意儿。
她面不改色,手却越攥越紧,尖锐的指甲划破掌心,像感觉不到疼一样。
这些年,为了支撑这个家,它典当了多少嫁妆。
虽然生了几子,却没有什么出息,家中每月供给夫君日常花销便已经够勉强了,所以连个下人也是请不起的。
常年来的操劳让她看起来衰老不已,但那又如何,夫君的正妻之位是她的,她还保留着婆婆给她那支象征正妻身份的凤尾金钗至今。
她瞬时又觉得自信了几分,精神抖擞,步伐也加快了不少,加快速度离开了书房。
好在夫人毕竟上了年纪,也难免体力不支起来,明晃晃的太阳照得人头疼,她便自顾自去休息去了。
怀辛径自来到书房,在碧纱橱内却怎么也睡不着,风吹动书房外挂着的风铃“铃铃”作响,他索性起身,原先想跟着这个诗人回来,看自己能不能找出一些线索,现在趁着诗人不在,正好一探究竟。
书房就在隔间,用刺绣了荷花的几扇大屏风隔离开来,里面光线有些暗,案上却堆积了乱七八糟的许多杂物,还有碎纸扔在地上。
怀辛刚走进去,脚底上就踩着了扔掉的废弃纸团,他弯下腰捡了起来,上面却是断断续续的字眼,可惜了,他看不懂。
那小小的一个字像奇怪的符号一样,横着看竖着看他都不认得,怀辛挫败地搓搓脸,早知道当日阿奴教他在沙地上认字时,应该多一些耐心去学的,也不至于到现在这目不识丁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