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阵喧嚣之下,蒙着白布的担架被抬了出来。
我呆愣着感觉腿脚发软,白布勾勒出纤细的身形,我不自觉的想往前,却被警察给拦住了,“无关人员不能进去。”
我眼看着江陵消失在我面前,想起刚才梦里江陵的样子,就像是一朵被人揉碎散入沟渠的花。
“江陵!!!”
凄鸣声唤醒了黑夜。
可这人间,怎么看怎么污浊不堪。
我没见上江陵最后一面,也不太想见。
不见就还活在心里。
见了,就真的没了。
他的经纪人出来的时候看到了我,哭肿的眼睛又开始落泪,“小谢,你...”
不知道他在哭什么,“江陵怎么死的?”
他站在我的身边,忍不住又掉了几颗泪,哽咽的说不出话。
我有些烦心,我看不得他们这么故作慈悲的样子。
“他给我打电话... 让我早上过来一趟.... 我听他声音有些不对犹豫了一会儿就赶紧过来了...”
他抿了抿唇,“我报警打开门的时候,他就躺在地上...”
说到这里,他声音有些颤抖,“旁边是... 空了的头孢和酒瓶...”
“人已经没了。”
我当初自杀还仍觉得人间尚有希冀。
可江陵走的这么决绝,是抱着长绝于世的打算,可能死后魂魄都不愿意在这里逗留。
“会疼吗?”
“啊?”
“这种死法,疼吗?”
他咬了咬下唇,“不疼,死在梦里。”
也算是体面。
少年时,总是不喜欢一些陈词滥调,人们翻来覆去说烂了的话乏善可陈,想想也是,连爱都傍俗而生了,何况别的呢。
可也不喜欢孤标傲世的那一派,刁钻得很。
我记得第一次看顾城的诗时, 还暗暗悱恻过他,那时年少已知愁,觉得他理想主义的厉害,说这些个诗人不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茶,不知道人间炊烟多腌臜,每日拿着笔杆子纸上江山,活该最后连死的都不体面。
死的真是不体面,哪有人会选择活在梦里呢,哪有人能一辈子保持澄澈永不被玷污呢。
后来自己死过一回又觉得,没有一种死是奔着体面去的。
将死之人永远体面不起来。
“江陵,留了一封遗书给你。”
我从警局拿到遗书的时候,看到纸上写着四个字,致友阿遥。
一夜没哭的我,泪如决堤。
江陵字如其人,落笔缠绵。
致友阿遥,
我以为的死亡是无声的,也不想留下什么话受人以柄。
我天生就不属于娱乐圈,我应该做些别的,哪怕人生黯淡无所增色呢,也不至于走上歧路。
怪我自己,我不怨别人。
阿遥,我本来应该悄无声息的走,可我放不下的太多了,人的欲望怎么到死都无休止呢。
我放不下贼宝,我知道你怕猫,但我除了你没有什么可以托付的人了,早知道今天,就不该收留它,我这样的人怎么还能妄想养得活另一条命呢。
我放不下父母,我爸妈年岁都高了,我无妻无子我死了我活该,可我不应该让他们余生孤寡,我私心求你视他们如自己的父母,替我尽未完的孝。
我也放不下你,你总说自己在北京没有家,西山的房子我送给你了。虽然有秦未寄在你可能用不到,我也不希望你会用得到,可我不愿意真有一天你们再出问题,你举目无亲,连个安家的地方都没有,不想你在北京居无定所。
这些年我视你如友如亲,我怜惜你,你大概天生就让人怜惜。
可你也要自己怜惜自己。
你与我不同。
你的爱终有回音。
我走了,阿遥。
你也不必难过,我也终于理解了那句话,
有一种死不是出于绝望,而是杀死已死的自己。
抱歉阿遥,人间是个好地方,我就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