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洲只有那么一个,之前也被他们搜刮的差不多了。
呼延如今成了一座孤城,坐吃山空是早晚的事。
如今城中只剩了不到三千的士兵。
哪个国家想着打他们攻几天就城破了。
可是呼延不能丢。
所以这段时间,慕容辞预见了自己的未来。
已然是死路一条。
他同拓跋浚说的话也不是装可怜。
是自己的真实处境。
这应该是他同拓跋浚之间的最后一面。
不知过多久,他便同呼延一块儿掩埋在这漫漫黄沙之中。
一城枯骨,尽是守城人。
如今的慕容辞早已然没有了刚来时的意气风发,所以在临近了敦煌外关的城门的时候,他喊完了话说明了来意之后,纵身钻进了轿子里,眼睛亮晶晶的,笑着同拓跋浚道:“国君,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见,走之前,你能送我一缕青丝做信物吗?”
拓跋浚愣了。
愣了半晌,他方才怔怔的低下头,看着自己这些时日,已然生出了几棵白发的头发,实在是不好看,他苦涩的道:“我这么难看的头发,你也要吗?”
“于我而言,无价珍宝。”那个青年从未曾笑得那么灿烂,灿烂的甚至有些少年气。
拓跋浚执了自己的一缕头发,送到了那个名为慕容的青年的眼前,同他道:“随君取用。”
慕容辞微笑着低下头,轻轻的一吻那缕青丝,而后掏出随身的小刀,割下了一小撮。用自己的头绳绑了,放在了自己腰间挂着的布囊中。
拓跋浚看着眼前这个能比自己少十岁的青年,他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像是被青年的朝气给灼伤了一般。
他低下头去,不再去看那青年。
而青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他道了最后的一句:“珍重。没有什么过不去的。”而后同跪在两旁的女奴们也笑着道了一句:“保重。”便下了马车,翻身上马,转身离去了。
拓跋浚透过轿帘的缝隙,看到青年鲜衣怒马,驰骋黄沙,打马而去的身影,潇洒英俊。
这样一个优秀的青年,究竟看中了自己的什么呢?
拓跋浚无从得知,只是青年字字句句的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仍旧在自己的耳边回荡。
可是过去了,却心无牵挂,以至于不想活下去了。还有必要活下去吗?
可是等他回到了敦煌外关,知道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以及在这一战之中,死了多少的百姓之后,拓跋浚一口鲜血吐出,又病了半个月。
拓跋浚终于明白,也终于彻底的绝望了。
他明白那个俊秀青年的那一句话。
张知鹤是个无耻的人。
敦煌是他的底线。
可是张知鹤触碰了他的底线。
他心中的神,被他亲手铸就起来,也终于在他的心中,不断的破碎了。
他终于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拓跋浚每每在城中游荡,看着本该热闹的边城,冷冷清清,破败不堪,城外黄沙之中掩埋的尽是枯骨的时候,他每每次总会泪流满面。
拓跋浚的幻觉越发越严重了。
而今巨大的愧疚压垮了他。
他在城中游荡,总能看到城中满地都是恶鬼,而有时候看着自己的手,都恍惚的看到自己的手变成了鬼爪。
自己也变成了厉鬼。
有时候恍恍惚惚,看到月光,竟然发现月光像血一般。
敦煌外关的将士们自然也是看到了他们老国君的异常之处,请了很多的大夫给拓跋浚看病。
无济于事。
而大夫也说:“心疾,积年累月的积压着,积出了病,是吃什么药,也都不好使的。”
女奴们连忙询问道:“那怎么才能治呢?”
“心病还需心药医。宽慰着吧。”
女奴们之前得知自己主人是敦煌的前任国君的时候,别提有多开心了,但是等到了敦煌外关之后,却发现,主人似乎还没有在呼延城的时候受重视。
女奴们似乎也明白了,为什么主人会对她们说,自己是孤身一人。
恐怕敦煌并不待见她们主人这个已经退位的老国君。
女奴们暗暗的叹了口气。
不过她们主人似乎却并没有把受到慢待当回事儿。
只是她们的主人也是不把任何的东西都当一回事儿了。
这让她们很苦恼。
她们不想看着别人好不容易从鬼门关里把她们主人救回来,就又看着她们主人再度的踏进了生死狱。
而她们不仅仅是苦恼目前在敦煌外关受人不着声色的怠慢排挤,更苦恼的是,她们那一天在为自己的主人做饭的时候,听到了城中一些将士们谈论的事情。
“唉你们听说了吗?那个呼延城,前两天又被旁边的一个叫做大夜的小国派了不到五千的兵给打了一顿,那个呼延城啊,现在好像就剩了几千的守城兵,还有一个就空有一个挂名的王爷,好不容易将将的守住了,估计说实话,猛攻几天直接就下来了。我听着他的封王的名称好像还叫什么跋扈王?哈哈哈哈,笑掉大牙了简直,那名字听着人都想笑!这下可真跋扈了,单枪匹马的跋扈去吧!”